蕭逸哲原本對正在發生的這一切像是並不那麼關心,現聽暮雲這樣一分析,彷彿也來了興趣,問道:“你說的有道理,那麼依你之見,這兇手應該是誰呢?”
萃心生怕暮雲這直來直去的性子會惹禍上身,忙趁暮雲回答的檔口低聲斥責道,“不可在皇上面前胡言亂語。”
蕭逸哲對萃心打斷暮雲似乎有些介意,溫和的對萃心說道:“你就讓她實話實說嘛,這樣也能夠快些抓到下毒之人,與所有人都是一樁好事嘛。”
萃心便低頭稱是。
暮雲環視一圈,目光所及之處人人都低下頭來,生怕與暮雲對視,地上安靜的連一根針的聲音該能聽的很清晰。
暮雲搖頭嘆氣道:“奴婢毫無頭緒。”
還不等蕭逸哲說話,姚俊臣便按耐不住着急的性子,嘟囔着說道:“說來說去這麼半天,也沒有一個結果,還不如不說呢。”
暮雲見到姚俊臣那蠻不講理的樣子就氣不打一處來,正要出言反駁回去,卻聽見蕭逸哲毫不在意的勸道:“愛卿關心自家姐姐,心情可以理解,可是這案情看似複雜,也不是一時三刻能夠找到元兇的,等待片刻又有何妨,好在貴妃本就無大礙,先細細調理好身體,再作打算不遲。”
周皇后也跟着勸道:“皇上所言極是,目前最爲重要的是貴妃的身體,其他的都可從長計議。”說完看了一圈這屋裡的女人,地上還跪着七八個,便問蕭逸哲,“這些嬪妃該如何處置,還請皇上示下。”
楚梅聽後,更加悽楚可憐的看着蕭逸哲,十分迫切的希望他能夠幫自己說句話。
蕭逸哲想了想,說:“先將她們禁足吧。”
楚梅跪直的身子像是片刻將失去了重心一般,癱倒在地上,神情哀怨。一旁的芬桔忙將她攙扶起來,楚梅的重心便完全依託在芬桔身上,兩人跌跌撞撞的起身離開,經過暮雲身邊時還刻意故作停留。
暮雲迎上了楚梅哀怨的雙眼,看不穿她眼神裡面有幾重意思,便也不做多想,由她去。
屋裡的人都走光之後,周皇后也說道:“皇上也勞累了,不如讓芳美人伺候皇上回宮?也好讓貴妃眨此處靜養。”
蕭逸哲看了看萃心,點頭說好,便問姚俊臣,“愛卿是在這裡多留片刻還是隨朕一同去乾寧殿?”
姚俊臣回頭看了看屏風後,說:“臣想多留片刻就回兵部。”
蕭逸哲點頭,笑道:“甚好。”又對周皇后說:“皇后今日也勞累了,早些回宮歇息吧!”
周皇后俯身道:“臣妾不敢言苦,臣妾恭送皇上。”
一路上,萃心跟蕭逸哲都沒有開口說話,暮雲跟在兩人的後面,心裡稍微有點彆扭。到乾寧殿陪伴萃心的時候特意撿着蕭逸哲不在的空兒,就是爲了避免照面,如今可好……
從後面看蕭逸哲的背影,還算挺拔英氣,就是單薄了些,透着一種寂寞的味道。
暮雲在心裡嫌惡自己,那種人還有寂寞的時候?
暮雲太過專心想着自己的心事,卻不知何時蕭逸哲突然停下腳步來,正轉身望着自己,腳步一時沒停住差點撞了上去,神情一愕,忙低頭請罪,“奴婢該死。”
蕭逸哲嘴角噙着一絲玩味的微笑,說:“你剛剛不是反應很機警的嗎?這會子在想什麼呢?”
暮雲被蕭逸哲這樣近距離的盯着有些發窘,根本來不及理會蕭逸哲這話裡面的意思,只得硬着頭皮答道:“回皇上,奴婢剛剛低着頭走路,什麼都沒想。”
蕭逸哲懷疑的問道:“是嗎?”
暮雲頭埋得低低的,都不知道怎樣接下去了,還好此時萃心也過來問道:“皇上?”
蕭逸哲回頭衝萃心笑了笑,說:“沒事,只是覺得這個小宮女還挺有趣的。”
有趣?你的小老婆們爲了你爭風吃醋的都要鬧出人命了,你居然還有空戲謔我很有趣?
暮雲差點就要噴血出來了,還小宮女?你知道姐姐我的心理年齡有多少嗎?
不過話說回來,有趣總比無趣要好吧!
暮雲對萃心說道:“芳美人如果沒有別的吩咐,奴婢這便想回縈碧軒了。”
萃心有些臉紅,明白暮雲是刻意爲自己製造機會,心裡感慨暮雲的好意,又有些無奈,只得點頭說道:“那麼你路上小心。”
暮雲便接着對蕭逸哲行禮道:“奴婢先行告退。”這才離開。
暮雲回到縈碧軒的時候,昕秀正呆呆的坐在院子裡看着天空的飛鳥,一臉嚮往惆悵。她現在可以下地走走了。
一旁照顧昕秀的宮女喜兒一見暮雲的身影,忙笑着過來迎接道:“姐姐回來了!”
昕秀也張望過來,露出了微微笑容。
暮雲將手中的布料遞給喜兒,一面看着昕秀問喜兒:“今天感覺如何?”喜兒溫順的接過,說道:“昕秀姑娘今日吃了半碗飯,比平日多上一些。”
暮雲又問吃過藥了沒,喜兒也一一作答了,最後暮雲擺擺手,讓喜兒退下。
暮雲緩緩走到昕秀旁邊,理了理她的頭髮,昕秀擡手輕握暮雲手心,稚氣的說道:“姐姐,我昨天晚上做夢夢到了我娘。”
難得見到昕秀肯主動開口,暮雲不由得喜出望外,忙探過耳來,笑着說道:“噢,那你和你孃親都說了些什麼呢?”
昕秀悵惘的看了看自己的雙腿,勉強笑道:“我有沒有同姐姐說過,我孃親已經不在這個世上了。”
暮雲心彷彿被針紮了一般,她強忍住自己心中的刺痛,半蹲在昕秀的身邊,堅定的看着她說道:“傻丫頭,不許沒事瞎想,你還很年輕,將來還有大好的光陰等着,沒緣由唉聲嘆氣做什麼!”
昕秀彷彿沒有聽到暮雲的責備,依舊笑着說道:“姐姐,你相不相信善有善報,惡有惡報?這是我娘在夢中告訴我的話。”
暮雲覺得不能夠在繼續這樣的話題了,只會讓人越來越頹廢,忙站起來笑道:“時候也不早了,我看你也差不多餓了,我這就吩咐人準備吃的。”
頓了頓,她又望着昕秀道:“秀兒,不管你能不能治好,你這傷痛都是由姐姐而起,姐姐都會照顧你一輩子,不離不棄。”
昕秀起初愣了愣,見暮雲說的一臉認真,漸漸眼漫霧氣,忙扭頭伸手拂去了。
見到昕秀的慘狀,和日漸低迷的情緒,暮雲甚至有些懷疑在傾雲宮說的那番話究竟是不是對的?
楚梅果真就有那麼狠毒的心腸,爲了一己私慾不惜損害不相干的人。可是,她即便是要置姚貴妃於死地,也絕對不敢在太后的膳食裡面花心思,她又不能夠事先預知姚貴妃必定會上前來爭搶奪走。
暮雲睡在牀上,久久想不通這裡面的緣由,不禁坐起身來,披衣服下地走動。
屋外月光姣姣,這初秋的夜裡絲絲涼意都是那麼沁人心脾,暮雲裹緊了身上的袍子,追着月光走了出來。
多麼安靜的夜,特別是在嘈雜的白天之後,更加顯得難能可貴。
沿着迴廊叢林走了兩步,便見到昕秀的小屋中還透着燈光,想着此刻也已經二更了,這個丫頭怎麼還不休息,便加快腳步想要上前去看一個究竟。
誰知道身後的樹叢突然簌簌作響,惹得暮雲心裡發慌,背像是個什麼動物皮毛快速掃過一般毛骨悚然。她不由得想起那日單獨遇見蕭逸哲之後獨自回來時,好像也感覺到身後有人在跟蹤自己。
心裡害怕極了,這周圍一個人都沒有,巡夜的侍衛這個時間點怕是不會出現在這,若是有什麼壞人潛伏在此,可真是要了老命了。
就快要到昕秀的屋外,暮雲不由得壯着膽子大聲叫了句:“昕秀!你還沒有睡呀!”
屋內燭火晃動了一下,才聽見裡面的昕秀答道:“是暮雲姐姐嗎?”
昕秀迴應了自己,暮雲便覺得安心了不少,幾乎是小跑着朝燭光的方向奔去。
猛然感覺到後背一涼,暮雲大叫一聲轉過頭來,果然有個蒙面大漢揮舞着手中的彎刀,殺氣騰騰的朝自己逼近。
那人全身上下用黑色的夜行衣包裹得嚴嚴實實,只露出滿是殺氣的眼睛,和眉心聚成“川”字的皺紋。
暮雲連忙邊逃邊喊,死命的尋找可供躲藏的地方,往前兩步就是八角茶亭,暮雲跳到柱子的後面,那蒙面大漢的刀便生生砍到柱上,劃得上面的水泥紛紛落下,身手矯健,且出手極爲狠毒。
暮雲知道對方是真的要殺了自己,不由得帶着哭腔邊跑邊喊:“我與你無冤無仇,爲何要取我性命!”
那大漢大約見暮雲絕難逃離自己的刀口,居然也出聲迴應了句,“閻王讓你三更死,小鬼絕不會讓你活到五更,日後冤有頭債有主,你到陰曹地府去找仇人算賬吧!”
越是到緊急的時候,身體反應越是笨拙,暮雲居然在下臺階的時候摔倒了。眼前寒光一閃,那蒙面大漢越逼越近,暮雲想着今日怕是難逃一死了,腦海裡頓時冒出了一連串在大隼王朝生活的點滴蹤影,像放電影一樣在頭腦裡敘敘跳躍着,一種並不完全陌生的死亡之氣像是就要降臨在自己身上,暮雲啞然。這一世被人殺害,臉兇手的長相都不能看清,老天爲什麼每次都要對我這樣殘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