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在一片寂靜中,秦壽緩緩開口了。
“我大唐的好兒郎們!”
“此處距離甘州僅剩下短短的十幾里路,但你們可知道,你們即將面臨的是什麼?”
無人迴應。
這些兵士都知曉要面臨什麼,所以更難說出口。
而程咬金此刻確實着急了,未戰先衰,這可是行軍大忌。
“謳王爺,您這是說什麼話?”程咬金壓低聲音,語氣焦急。
而秦壽卻笑了笑,無視程咬金的提醒,繼續說道。
“看來諸位還不清楚。”
“這短短的十幾里路,極有可能埋伏着突厥人,大家想必也很好奇爲何我們會突然調整路線,不從原本計劃的行軍路線前進。”
“就是因爲突厥頡利已知曉我們的行軍路線,程將軍擔心會遭埋伏,所以便繞開了。”
原本秦壽想象中的軍心大亂並未出現,這些兵士皆是微微仰着頭,注視着自己。
他們中的某些人眼神中或有一絲怯意,但大多數人的眼神依舊堅定。
這就是大唐的精銳軍隊,他們訓練有素,臨危不懼。
秦壽很滿意這些兵士的反應,他接着說道。
“我並無隱瞞各位的意思,如今事實就在眼前,若有人想要退去,就此解甲歸田,我不會有任何阻攔。”
言語落下,全軍躁動起來。
秦壽突然輕笑了下,說道:“其實我也怕死,甚至在出徵前,我還在想我要不要推辭掉。”
“對了。我的妻子是長安第一才女,房大人的女兒房瑤漪。”
“程大人的公子還曾羨慕過我,說是瑤漪是長安城最美的女子。”
所有人面面相覷,不知道王爺爲何突然這麼說。
怎地突然扯到妻兒身上了。
“但真正叫我下定決心的是,在臨行出征前,我得到了一個好消息,瑤漪有喜了。”
“幾個月後,我就要成爲父親了。”
“也正是這個消息,堅定了我必須要參與出征!”
秦壽的聲音逐漸響亮起來,充滿了力量。
“我在想,若是我不參與出征,或許短期內就不會有性命之憂,或許就能抱上我的孩兒!”
“但是!我若苟的了一時,難道我能夠苟的了一世?”
“若是我退卻了,那麼何以對得起爲我等安危而浴血奮戰的好兒郎們!”
全場沉默。
秦壽的聲音再次響起。
“我想請各位好兒郎時刻記得,若是我們就此退去,突厥人的鐵騎將會踏上我大唐的國土!”
“今日我們退去,我們不會遭受到突厥人的砍刀,但他們的刀刃卻會落在我們的親人身上!”
“我等從軍從不是爲自己而戰,而是爲了我大唐千千萬萬的同胞們,爲了我等的親人而戰!”
說罷,秦壽拱手抱拳,深深地鞠了一躬。
“各位好兒郎,當初我們離開長安時,因着時間緊迫,聖上並未爲各位壯行。”
“我身爲當今聖上的嫡長子,今日將代表着聖上與各位共同進退!”
此言既出,頓時叫軍中再次沉默了下來。
他們握緊了拳頭,沉默且憤怒。
沒有人願意看着家破人亡,沒有人願意自己的田地被突厥鐵騎踐踏,更沒有人願意眼睜睜地看着自己的親人墜入地獄!
秦壽深呼吸了口氣,朗聲道:“今日,我不是爲了鼓舞士氣,而是爲了告訴諸位,若是我們不擋住突厥鐵騎,我們的家人就將從此生活在無盡的地獄中!”
“倘若我們攔下了突厥,那麼就算我戰死沙場,我也能夠安心,因爲我知道,我的孩兒他能在我爲之奮戰的大唐下,平安長大,娶妻生子!”
秦壽這段話叫所有兵士熱血沸騰,彷彿現在站在他們面前的不是高高在上王爺。
而是一個與他們共進退的兵士弟兄,他哪怕拼上性命,也要保衛大唐的安危。
只爲了自己的親人能夠平安生活!
有此表率,所有人都攥緊拳頭,熱血沸騰。
“謳王爺!我等知曉您是鐵血男兒,只是前途危機四伏,還請王爺以自身安危爲重!”
王爺,請您離去吧!我等賤命一條,爲我大唐而死,死的痛快無憾,您身爲陛下的嫡長子,萬萬不可出事!”
一時間,此話竟成爲了軍隊中呼聲最強烈的訴求。
“我等懇請謳王爺以安危爲重,請王爺回長安!”
“我等懇請謳王爺以安危爲重,請王爺回長安!”
整齊劃一的聲音在秦壽耳邊炸響,沒來由地叫他血液沸騰,呼吸緊促起來。
一眼望去,慷慨激昂的表情出現在每一個軍士的臉上。
秦壽沉默了許久,他攥着拳,目光中滿是堅定。
“我絕不會退,哪怕我戰死沙場,也是死得其所。”
“我退一步,親人便是陷入萬丈深淵!”
“衆將士,可願隨我死戰不退!殺盡天下突厥狗!”
這一道罵聲,徹徹底底點燃了兵士的情緒。
“殺盡天下突厥狗!”
“老子與設王爺共生死,拼上性命也要多殺幾個突厥狗!”
戰意越來越濃郁。
仇敵,護家,衛國,這是他們心中最熱切的情緒。
秦壽深呼吸了口氣,昂起頭,看向天上明月,突然舉起手中長槍,遙指蒼“重鑄大唐榮光,吾輩義不容辭!”
月光掛梢頭,萬物俱憩。
天地間安靜下來。
秦壽趁着夜深人靜時,悄悄溜出營帳,再三確認無人發現後,漸漸遠離了營帳。
一處樹林中,樹木蔥鬱。
就在秦壽駐步不久後,一道黑影悄悄靠近。
“多少人?”
秦壽壓低聲音問道。
來者正是柳蒼。
“初步估計,約有三千人,只是我等察覺到的。”
“至於其他隱蔽是否還有人,就不得而知了。”
秦壽點了點頭,”可有繪製地圖?”
柳蒼將一封密信遞到秦壽手中,說道:“都在上面了。”
收起密信後,秦壽說道:“好,接下來你們按兵不動,若是必要時,再協助出手。”
“是!”柳蒼領命退去。
秦壽回到帳中,在經過程咬金的營帳時,發現裡面還亮着光。
他駐步想了想,指尖觸及懷中的密信。
密信中的地圖很重要,但秦壽又很猶豫不知該如何解釋這封信的來源。
說實在的,他並不想暴露鐵鷹衛的存在。
但一想起那些勸他回長安的兵士,他又有些猶豫。
這封信,可以減少他們的損失,拯救不少性命。
他在臺上看的很真切,那是一張張年輕的面容,臉上帯着的是對秦壽的信任。
勸秦壽離開的話,又是滿滿的關切。
秦壽駐步許久,終於捏了捏密信,輕輕走到了帳營外。
“程大人,您還未休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