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上就要到了,要不了幾日。
柳如煙聽過後,心神微震。
近些時日要來長安城的,可不就是吐蕃使節團。
難道弟弟真的被七郎安置在吐蕃,真的享盡榮華富貴了不成?
沒等柳如煙回過神來。
車伕輕輕抖了抖繮繩,馬蹄聲起,落在青石板路上。
落在柳如煙的心底。
長安城在經歷過嫡長子被尋到的勁爆消息後,又傳出吐蕃使節團將至的消息。
只是跟嫡長子相比之下,倒是少了些轟動。
畢竟使節團來唐,那是朝廷的事,議論不出來什麼。
但大唐嫡長子就在長安,這可是家長裡短最喜歡談論的八卦事了。
流言紛起下,是各種故事都有。
衆說紛紜。
而曾跟秦壽有些照面的,更是把這種事當成了驕傲,逢人便提。
什麼我跟秦壽喝過酒,什麼秦壽跟我拜過兄弟…
而當事人秦壽此時卻沉浸在自己的春秋大夢中,對此絲毫不知情。
他甚至在幻想着自己的香水風靡長安,成爲自己商業帝國的第二塊基石。
第一塊基石自然是渡酒肆的酒。
當事人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落了清淨。
倒是正在閒逛的房瑤漪二人,可就有些頭疼了。
房瑤漪被譽爲長安第一才女,平日倒也有不少人認識她。
而她與秦壽婚事,自然也是被很多人知曉的。
所以這一路上,認識房瑤漪的人,無不在偷偷議論。
“聽說房姑娘跟李皇子殿下快要成親了。”
“哪個是房姑娘啊?”
“就那個看起來很文靜的。”
“果真是郎才女貌。”
諸如此類的議論,哪怕是壓低着聲音,難免也有些會傳進耳朵裡。
而在渡酒肆內。
柳如煙走後並沒多久。
崔復立便帶着崔琨和崔雲兒來了。
這倆人還沒有好利索,被下人架着擡進了渡酒肆。
秦壽此時剛從樓上的廂房下來,看着這奇怪的架勢,臉色越來越古怪。
崔復立這是要唱哪一齣戲?
見到秦壽出來,崔復立也是果斷,大手一揮道:“把這倆廢物架起來,給皇子殿下磕頭認錯。”
秦壽:“……”
崔家家主崔復立是個識時務的人,先前在朝堂上,陛下大張旗鼓地查假賬。
那是在查假賬嗎?
那是在借假賬之名,查他崔復立。
究其原因爲了什麼?
在今早上聽到皇榜的消息時,崔復立是徹底想通了。
也就是在那一刻,崔琨和崔雲兒毫無疑問地被他放棄了。
清河崔氏能跟陛下掰掰手腕,可不代表着長安崔氏就可以。
所以他第一件事就是:棄卒保車。
登門道歉過,再來一次所爲何事?
是想給秦壽一個態度。
長安崔氏的態度。
這就是世家。
無情、淡漠、冷血。
至於親情。
在利益面前,絲毫沒有任何感情可言。
崔雲兒此刻滿臉驚恐,她雖逞性妄爲了些,但好歹人是聰明的。
在聽到秦壽皇子的身份後,已是萬念俱灰。
早已猜到了自己的結局。
此刻垂着頭,雙眼無神。
崔復立衝着秦壽行禮,恭敬道:“參見皇子殿下。”
“前些日子,家女衝撞了皇子殿下,是在下管教不嚴。”
“今日特把這孽子帶到殿下面前,要殺要劇,悉聽尊便。”
看着崔復立大義凜然的樣子,秦壽只覺得好笑。
他蹲下身,看着崔雲兒生死無望的樣子,輕笑道:“崔大人何須如此。”
“不過是發生了些矛盾罷了,先前你已帶令千金登門道歉過,此事已經過去了。”
崔復立聽聞此言,臉色卻並未緩和,眼底突然閃過一絲陰狠,擡腳便踹在崔琨的身上。
崔琨本就有傷,這一腳勢大力沉,頓時叫他氣血翻涌,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倒在地上,昏厥了過去。
而崔復立卻看都未看,抱了抱拳道:“殿下心胸寬廣,能原諒小女,實在是我崔家…。”
秦壽笑着打斷道:“不過剛纔崔大人說,要殺要劇悉聽尊便。”
“我倒很討厭打打殺殺的。”
崔雲兒聽到這話,眼中掠過一絲凜然。
似乎是想起了慘死在李家府邸的那十幾個下人。
“但…”秦壽略微停頓一下,笑道:“令千金當時在街上掌摑了我家小妹。”
“似乎是三巴掌來着?”
房瑤漪和李薰兒去了東市。
東市相比於西市,倒沒有那麼熱鬧,不過人依舊多。
外來客商也從西域帶了許多稀罕玩意兒。
尤其是琉璃製品,亮晶晶的更是惹女兒家歡心。
俗話說,相遇是偶然,但有時候相遇也是一種必然。
就比如說,房瑤漪與李薰兒駐足的這個攤位前。
攤位後面是個着面紗的女子,細眉似柳葉,下面綴着雙秋水長眸。
—顰一笑,皆傳情。
而之所以引得兩人駐步,卻是因爲攤位上傳來的香味。
這是種奇特的香味,不同於長安流行的各種香囊的味道。
攤位前的香味更加綿長,不似是花香,反而有點藥材的香味。
“請問,這位攤主,你這攤子的這是什麼香囊呢?”房瑤漪緩緩蹲下身,問道。
攤主微微擡起頭,看向房瑤漪時,眸底有一抹光一閃而逝。
被她很好的藏了起來,輕聲道:“這是來自吐蕃的香料。”
說着,纖手從攤位便拿起一個香爐,道:“此香名爲'攝魂'。”
“這是以二十餘種名貴香料與藥材製成的奇香,其中加入了藏紅花。”
“藏紅花?”房瑤漪皺了皺眉,疑惑道。
藏紅花在明朝期間才傳入中國,所以彼時的唐朝還沒有藏紅花這一概念。
女攤主笑了笑,也沒有解釋,只是說是個名貴香料。
房瑤漪確實對這香味喜歡,猶豫片刻問道:“這香料多少錢?”
聽到這話,藏在面紗下的朱脣輕輕勾起一絲弧度,輕啓道:“不貴。”
“只要長安第一才女一首詩便可。”
渡酒肆內。
因着今個不開張,王柳陳毅倆人在跟秦壽打過招呼後就跑出去花天酒地了,畢竟秦壽出手闊綽,他倆也確實拿了不少工錢。
而三娘有些想念孩子,便回家去了。
倒是扇兒這小丫頭,不知怎地,還在渡酒肆瞎轉悠。
崔家的鬧劇鬧騰了好一陣子才收場。
正午陽光正好,秦壽無所事事,搬了張自己做的藤椅,躺在後院裡。
蘇小扇也搬了個小板凳,坐在秦壽身邊。
“扇兒,渡酒肆沒啥忙得了。”秦壽見到小丫頭這樣子,有些無奈。
明明渡酒肆沒有生意,暫時不需要幫忙,這小丫頭卻還是待在這兒。
彷彿自己是秦壽的小丫鬟一樣。
蘇小扇小腦袋點了點,說道:“我知道呀。”
秦壽:“……”
還不等秦壽說些什麼。
蘇小扇抖了抖瓊鼻,突然一驚一乍道:“公子,你有聞到什麼味道嗎?”
秦壽聞了聞,是香水的味道還沒散盡,但還是佯裝不知,說道:“什麼味道?”
蘇小扇用力抽了抽鼻子,一臉懵懂道:“扇兒要說不出來,是一種從來沒聞到過的味道。”
“就好像…”
“好像水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