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撞擊之下,有三四名鐵鷹衛被貫穿了胸口,而他們在臨死前,毅然決然地將手中長槍揮動起來。
“衝!”
“爲王爺殺出一道血路!”
有墜落下馬的鐵鷹衛以長槍抵地艱難站起,而後猛地撲向一旁舉着盾牌的大唐兵士。
被刺穿了胸口,那便徑直往前衝上去,以命搏命!
只要爲王爺殺出一道豁口,只要王爺能夠衝殺到對方將領的面前!
他們的死是值得的!
秦壽在後方看到這一幕,目眥欲裂,他的雙眼通紅,佈滿了血絲。
“柳蒼!你這是抗令!”
在這場仗之前,秦壽給鐵鷹衛下達過這樣一道命令。
那就是以鐵鷹衛自身安危爲首要,若是唐軍露出敗退之勢,鐵鷹衛當即撤兵。
鐵鷹衛從未違抗過秦壽的命令。
這是第一次抗令。
柳蒼突然爽朗大笑道。
“王爺,我等本就是已死之人。是王爺讓我等重新活上一次。”
“本就死去的人,又何懼再死一次!”
“王爺,這是我等所有兵士的心願,就讓我等以鮮血爲王爺鋪墊開回家的路!”
說罷,柳蒼便舉起手中長槍,砍殺向包圍而來的叛軍。
他心裡很清楚,在這場戰事中,鐵鷹衛出現在了當今皇上的眼中,所以他們必須死。
而且一個都不能活下來。
若是他們活了下來,那麼王爺的處境將會非常危險。
所以在秦壽將那道命令吩咐下來時,鐵鷹衛早已抱着必死的心,來護王爺一世周全!
“所有鐵鷹衛聽令!”
“吾等以性命誓言,必將護送王爺安全回家!”
此言既出,廝殺的鐵鷹衛皆是露出笑意,他們揮舞着手中兵器,齊聲喝道。
“吾等鐵鷹衛以性命誓言,必將護王爺一世周全!”
此刻的他們,全然不知傷痛一般。
右手受傷了,那便換左手持武器。
雙手都受傷了,那便衝撞上去。
本就是死過一次的人,何懼再去陰曹地府走一圈。
城門之上。
房玄齡遠遠地看到了這隊兵士的舉動,滿目震驚:“陛下,陛下!您快看!”
李世民正奮力擊打着戰鼓,被此言提醒後,循聲望去。
就看到這隊不屬於大唐的兵士,此刻正以一種自殺式地衝擊,爲溼兒在盾陣中衝殺出了一道豁口。
李世民擂鼓的動作漸漸緩了下來。
他的眼中滿是那羣兵士無畏無懼的樣子,他張了張口,滿口苦澀:“他們是設兒的私兵?”
房玄齡雖然不想承認,但還是緩緩點了點頭。
李世民緩緩闔上眼,呢喃道:“他們在爲了大唐而戰。”
“他們是我大唐的好兒郎啊!”
手中鼓槌猛地被攥緊,而後奮力地砸在鼓面。
—聲,又一聲。
悲憤。
不甘。
痛苦。
這一聲聲震天的擂鼓聲,充斥着李世民的情緒。
他用盡了渾身力氣,重重的,敲着。
“受律辭元首,相將討叛臣。”
“鹹歌破陣樂,共賞太平人。”
突然響起的歌聲。
叫房玄齡驚呆了。
這是《秦王破陣樂》,乃唐初的軍歌。
當時還是秦王的李世民打敗劉武周,軍士們以舊曲填新詞,讚頌慶功。
這首歌對李世民來說,意義頗重,他登基後不久,便命魏徵等人增改歌詞。
而如今,唱起這首歌的人,卻是當今陛下。
他一邊奮力擂鼓,一邊在唱着戰歌。
這歌聲算不上悅耳,甚至還有些不在調上。
陛下卻在一遍又一遍地竭力唱着,他嘶啞着喉嚨,全無聖上之威嚴。
很快,又有一道歌聲應和着響起。
這是一位女子的聲音,是長孫皇后。
長孫皇后揮舞着旗幟,遙遙望着衝鋒陷陣的銀色甲冑,滿臉淚水。
君亦如此,兵又何懼?
城牆上,漸漸有歌聲四起,在夜空中響徹雲霄。
鐵鷹衛的衝擊將盾陣生生衝散,秦壽攥緊繮繩,催動座下戰馬,自這道缺口衝了出去。
與此同時,剩下的鐵鷹衛紛紛跟上,爲秦壽清掃一旁圍殺上來的叛軍。
周邊的叛軍手中長槍密密麻麻,如同天羅地網一般,朝着秦壽刺去。
饒是鐵鷹衛這種精銳中的精銳,也難以招架如此密集的攻擊。
但他們無懼無畏,以自己的身軀,爲秦壽擋住了攻擊。
距離在一點點的拉近。
二百米。
鐵鷹衛只剩下二十五騎。
—百五十米。
鐵鷹衛剩下二十三騎。
—百米。
鐵鷹衛剩下二十騎。
五十米。
十八騎。
十米。
就在近前了!
十五騎。
鐵鷹衛陣亡半數!
秦壽攥緊手中方天畫戟,眼中滿是憤恨,他將方天畫戟舉起,心中大吼了起來。
“哦已經…”
“怒不可遏了!”
“侯君集,納命來!”
侯君集提起長槍,面色有片刻的慌張,隨即恢復如常。
他不覺得秦壽這一路砍殺下來,還能剩有多少力氣,所以面對着不要命一樣的攻擊,侯君集將所有力氣灌注在長槍中,朝着秦壽砸去。
“嗡”
兵刃交戈的聲響極爲刺耳。
一剎那,有火花迸發出來,在黑夜中極爲顯眼。
毫無疑問,侯君集擋住了這一擊。
誠然,方天畫戟是一把好兵器,呂布也是自古以來罕見的猛將。
但,終究是經歷過那麼久的廝殺。
秦壽早已不是全盛時期,而侯君集則是一直蓄勢待發。
即便如此,侯君集亦是感覺到突然襲來的磅礴大力,虎口被猛地一震,整條手臂都有些發麻。
侯君集心中掀起了驚濤駭浪,但臉上卻不露分臺。
他擡眼看着滿臉悲憤的秦壽,冷笑道:“設王爺,若是你全盛時,我擋不下你這一擊。”
“但很可惜,你現在沒有多少力氣了。”
“所以,你輸了。”
侯君集微微一笑,而後手臂驟然發力,長槍推開方天畫戟。
秦壽因着突如其來的反擊,身子微微向後仰去。
攥着繮繩的左手一時間竟鬆開了。
侯君集伺機而動,握着長槍的手臂微微向後蓄力,瞄準秦壽後仰的身子。
“噗〜”
利刃刺穿肉體的聲音是沉悶的。
侯君集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看着秦壽。
而一旁的叛軍亦是目瞪口呆。
只見到在秦壽與侯君集的中間,有一枝長槍。
長槍的尾端是秦壽的左手,而槍尖卻從侯君集的胸口穿過。
秦壽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氣,咧嘴笑道:“侯君集,只可惜你還是對我瞭解的不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