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之夜,爆竹聲陣陣,大紅燈籠高高掛。
宮城內外,滿城歡聲笑語,今年的除夕夜宴分外熱鬧。
一則是新帝繼位,除夕夜宴規格遠超前幾年,二則是長孫皇后在後宮之同樣設宴招待朝臣家眷,這放在往常可是從未出現過的。
帝王家的除夕宴分外熱切,坊間百姓的新年同樣也好過不少。
隨着新帝一系列政令下發,城中百姓也算安穩許多,頗有幾分安居樂業的意思,正因如此,百姓們對未來也有了期待。
常昊杜祁一行人進了城後並沒有直接回茶樓,考慮到檀兒的情況,常昊特地詢問了檀兒的意見,得知檀兒想要回家過年後,便順帶着拐了一趟,將檀兒送到了家。
臨走之前,常昊還特地留下十兩銀子。
不算多,但足夠檀兒一家過個好年,在檀兒父母感恩戴德聲中,常昊領着杜祁離開。
常昊雖然說今年的茶樓會比較熱鬧,但送走了檀兒後,還是順帶着問了杜祁一句。
結果杜祁聽完話後,竟然罕見的甩給常昊一個白眼。
雖然沒說什麼話,但意思已經表達的很是明確。
見狀,常昊也就沒有趕着杜祁離開。
於是乎,常昊、杜祁,連帶着杜祁手底下幾個無家可歸的手下,一股腦全聚在了茶樓。
湯峪鎮之行收穫頗豐,心情大好的常昊主動下廚,一通忙活後,很快便整出一桌色,再從後院挖出一罈醉仙釀,這頓除夕宴算是齊活。
不過忙活完這些,時間已經不早,常昊正打算招呼杜祁幾人開吃的時候,門外突然多出一顆光頭。
“這麼巧,正吃着呢?”
玄奘半點不客氣,找了處空地坐下後,還不忘招呼其它人落座:“常施主,杜老大,都愣着幹嘛?倒是坐啊!飯菜涼了都不好吃了。”
常昊面色古怪,盯着玄奘看了好半晌。
旁邊,杜祁拉了拉常昊,壓低聲音道:“少爺,不然就算了吧,咱們幾個綁到一塊兒都不夠這傢伙一隻手打的。”
“有道理。”
常昊點點頭,這纔打消了跟玄奘計較的念頭:“等裴大哥來了再說。”
這次湯峪鎮之行,玄奘雖說也跟着過去了,但整天神神叨叨的,真正的大忙一點都沒幫上。
常昊甚至覺得,玄奘這次跟着去湯峪鎮,就是爲了幫老相好的。
不過,說成老相好也不對,畢竟玄奘跟沈憐陽並無實質性的關係,只是玄奘年少時被人救過,算是報恩。
常昊和杜祁的對話聲音不算小,再加上玄奘耳朵尖,自然聽得清清楚楚。
“常施主!貧僧是有苦衷的!”
玄奘一撂筷子,滿臉義正言辭:“在你們看來,貧僧一事無成,但實際上,貧僧暗中解決了不少的麻煩!”
“比如呢?”
常昊側目瞥了玄奘一眼。
“比如……”
玄奘張了張嘴,臉上掛着幾分尷尬笑容:“比如……”
玄奘“比”了好半晌,到最後也沒能說出個所以然,最後還是常昊懶得跟他計較,大手一揮,示意衆人落座,開始吃飯。
常記茶樓的第一頓除夕宴,由常昊操刀,味道自然沒的說,再加上沒摻水的醉仙釀,到最後除了玄奘常昊和兩個酒量尚可的杜祁小弟,其餘人撂了一地,就連杜祁本人都不例外。
吃完飯,已經到後半夜光景,那兩個小弟還算有眼色,沒等常昊招呼,就很是自覺的收拾起來。
常昊心中直呼這兩人是可造之材,等到明天一早就跟杜祁商量商量,把這兩個人要過來,最好是能留在茶樓當個小廝什麼的。
茶樓裡,兩個小弟在收拾殘局,常昊端了杯茶水坐在茶樓門口,看着依舊熱鬧的街道,滿臉笑容。
“常施主心情不錯?”
玄奘揣了杯茶水,順勢坐在常昊身邊。
“滿載而歸,心情能差嗎?”
常昊頭也不回,仍舊只是看着街上行人,笑容如常:“接下來,就只需要等着那位羅大酒商上門了……”
湯峪鎮之行是爲了買糧,但歸根結底,糧食到手之後還得倒手“賣”給李藝。
誰家過年不宰點豬肉。
而對常昊來說,化名“羅藝”的李藝就是渾身肥膘的肉豬。
“貧僧倒是覺得,短時間內還是暫時不要與對方打交道的好。”
玄奘捧着茶杯,輕輕哈了口氣:“這段時間我真沒有閒着,你們跟趙家元家打交道的時候,我暗中查了查那個羅藝。”
常昊下意識轉頭,眉頭微微揚起。
“你和幾家糧商的當事人吃飯的時候,我同樣也在湯峪鎮。”
玄奘語調平緩,只是神色中透着幾分難得的凝重:“還記得趙迎春領進客棧的那個人嗎?”
“姓範的那個?”
常昊插嘴問了一句。
玄奘點點頭,旋即接着說道:“若我的消息沒有出現偏差,對方姓範,正是羅藝……”
“常老闆好雅興!”
沒等玄奘說完,茶樓不遠處突然傳來一道笑聲:“除夕夜裡喝茶看景,真是讓人羨慕。”
玄奘臉色一變,捏着茶杯的手指微微泛白。
常昊聞聲起身,臉上隨之多出幾分笑容:“這不是羅老闆嗎?我們還正聊着你呢。”
來人正是化名“羅藝”的李藝。
其實對方原本的名字就是羅藝,只是當初李淵賜姓,這才改成了李藝。
羅藝幾步走到茶樓門口,笑眯眯的望着常昊,一時間看不出喜怒。
但常昊很清楚,對方卡着這個時間點來常記茶樓,肯定沒安好心。
別人可能不清楚羅藝的身份,但他卻對羅藝知根知底。
對方官拜開府儀同三司,已經是大唐文散官的最高品級,同時自身還是燕郡王,且手中掌握着天節軍。
這樣的人,勢必出現在除夕夜宴的現場。
但現在這個時間,除夕夜宴肯定還沒有結束,對方卻能夠出現在這裡,本身就表明了問題。
面對常昊的客氣寒暄,羅藝卻臉色倏然一冷,滿臉笑容更是蕩然無存:“常老闆,做生意可是要講誠信的!”
注意到羅藝的表情,旁邊,玄奘不留痕跡的往前挪了半步。
一旦有什麼突發情況,他能第一時間出現在兩人中間,防止意外。
“羅老闆這話是什麼意思?”
常昊故作茫然,幽怨道:“我常昊自認做生意童叟無欺,從來以誠信示人!”
羅藝眯眼打量着常昊,似乎是在判斷這番話的真實性。
“常老闆是否忘了咱們當時簽訂契書時的說了什麼?”
想歸想,羅藝還是開口道:“常老闆這段時間卻了無蹤跡,直到今天才算露面,可是忘了約定?”
“哪兒能呢?”
常昊樂呵呵一笑,擺手道:“看羅老闆這話說的,東西我早就準備好了。”
“再者說,我這不是已經回來了嗎?時間上,也沒差太多不是?”
常昊與羅藝達成合作關係時,羅藝提出的條件是在除夕夜宴之前湊夠足夠的糧食釀酒,而且是拿出酒水。
當然,羅藝真正在乎的還是糧食,只是不能當着常昊的面說這件事。
而他以爲常昊並不知道自己的想法,殊不知,常昊從一開始就沒打算把酒拿出來。
天底下,最巧妙的莫過於“我以爲”。
而且常昊也沒想到買糧一事困難重重,直到年三十當天纔算徹底有了着落。
見羅藝還是板着臉,常昊當即笑着拱手:“羅老闆,裡面請!”
話又說回來,肉豬上門了,哪兒有不殺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