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秋的風吹散了長安天空的簿雲,收完租子的徐家莊子裡裡外外都透着一股喜慶,只見這片包裹在峻嶺間的村莊,每家每戶都掛起了紅燈籠,原因無他,只是因爲他們的侯爺今日大婚。
徐陽的迎親花車隊已經逛完長安,正敲敲打打的走回莊子,五六歲的孩童攆着雞鴨跟在迎親隊伍後面,彎腰撿着一兩個散落在田間的銅板。
劉夢璃此時臉上紅霞遍佈,透過閣樓的窗,不斷的朝長安方向看去,她的身旁坐着一位年老色衰的中年婦人。
“劉才人啊,莫要總是分神,老身告訴你的行房之事記住了嗎?男女陰陽交融乃天地綱倫,房事之間......”幾句話一說出來,讓劉夢璃粉紅的笑臉更是紅了幾分。
“劉姥姥,囡囡記住了,就不用再說行房這種羞人的話了。”看着婦人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劉夢璃實在招架不住,這才求饒道。
“怎麼能說是羞人的話,你今年已經是碧玉年華,再過兩年就是一家之母了,以前對於房事都不加了解,現在多聽老身講幾句是忠告。”中年婦人一本正經的道。
劉夢璃臉上的紅霞還未散去,只好如蚊子細語般說道:“夢璃知道了,還請姥姥繼續。”
老婦聽聞,嘆了一口氣道:“眨眼間,當年在府院裡捉蝴蝶的小丫頭已經長成黃花大閨女了,可惜我劉家子嗣不興,家主生了你一女子之後便再無能力,致我劉家血脈不延,如今家主想把你許配給這不知從何而來的鬼谷傳人,真不知是對是錯。”
劉夢璃急忙辯駁道:“徐陽哥哥真的是鬼谷傳人,他的見聞都遠超那些凡夫俗子,您忘了他在幽州的那些產業了嗎?”一旦提及徐陽,劉夢璃就是據理力爭,看起來就像是一個維護自己財寶的小獸。
老夫吱吱的嗤笑了兩聲,又搞的劉夢璃一陣大紅臉。“真是女大不中留啊,當年你小的時候,可是從來不跟老身頂嘴的。”
“姥姥~”劉夢璃急忙拉住婦人的手,搖了幾下,撒嬌的喚了一聲。
果然這一招對於長輩殺傷力巨大,婦人一下子就笑逐顏開,輕輕撫摸着劉夢璃的前額,半響才道:“這鬼谷弟子據說從未經綸房事,二十一年的陽氣,老身怕他年輕氣盛,你的完璧身子可經不起征伐啊。”
這一下搞的劉夢璃面色如霞,喃喃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婦人想了想道:“他要是所求過度,你就要限制他,不要讓他沉醉溫柔鄉,男歡女愛是天地間的極樂之事,不過也容易掏空少年人的身子,這鬼谷弟子雖然行徑奢靡,但是卻是個賢賢易色的君子,來長安這麼久,老身還未曾聽過他去靖康坊之類的風月場。”
此話一出,劉夢璃遮着臉笑了笑,徐陽哥哥專心的這一點,也是自己最喜歡的一點。
“不過他來到長安認識的這些勳貴大多都是些紈絝子弟,程家,尉遲家,李家,長孫家,這些都是朝堂上的大人物,攀上他們的關係說不出是好是壞,你以後身爲徐家的內助,一定要從善如謂,多吹一吹枕邊風,和這些世家關係要保持在一定的範圍,不要像你太爺爺一樣,跟着清流就一股腦的上書彈劾,結果被稀裡糊塗的罷官回家,要不是這鬼谷弟子多奇術,現在咱們劉家的境遇說不定多悽慘。”婦人的一番話言辭懇切,劉夢璃也是頻頻點頭。
兩人正在閨閣交談,就聽到外面吵吵鬧鬧的,應該是徐陽的迎親車隊回來了。
劉夢璃急忙起身,打算從窗戶朝外面看看情況,就被婦人一把拉住。
“急什麼啊,咱們女人家一輩子就這一會能讓男人等着咱,瞧你這猴急樣子,也沒個正行,不要早出門,免得讓那小子覺得娶媳婦忒容易,以後看輕你,過來,這妝再補一補。”婦人呵斥道,劉夢璃只好老老實實的坐在梳妝檯前,再一次被老婦又是畫眉毛,又是擦胭脂。
徐陽此時已經回到了大院,和衆多賓客一一行禮,其實來的人不算多,除了那幾家熟識的人,其餘的人徐陽都不太認識,畢竟他沒什麼家族底蘊,那些來的都是想和劉老爺子交好的。
衆人已經吃喝了一會,‘口子窖’無限供應,可讓那些官員們過了一把酒癮,要不是顧忌着等一會還有大婚儀式,早就喝的昏天黑地了。
拜過衆多賓客,徐陽就帶着程處默,尉遲寶林幾個儐相去接新娘,此時天色也有些不早了,下午快到六點,天色都有些暗淡。
站在劉夢璃閨房的院子外,徐陽拱手作揖道:“賊來須打,客來須看,報道姑嫂,出來相看。”這話都是禮儀官教徐陽的。
院內頓時響起一陣嬉笑聲,還有幾個女聲驚喜道:“來了來了。”然後就是一陣沉寂,一個略有些威嚴的女聲響起:“不審覈方貴客,侵夜得至門停?本是何方君子,何處英才?精神磊朗,因何到來?”
徐陽掏出塞在袖子中的紙條,看了看念道:“本事海外鬼谷弟子,幽州人士,故來參謁,聊作榮華。姑嫂如下,體內如何?”這話徐陽當時看不懂問了一下,禮儀官告訴徐陽意思就是沒事上門來拜望拜望,問問姑嫂的身體怎麼樣,徐陽這才明白,原來是撇清來意套近乎的。
門內姑嫂門嘻嘻笑了笑,女聲再次響起:“庭前金水,敬慕圍欄,姑嫂如下,並得平安,公來此問,未之體內如何?”
一段話徐陽是一句沒聽懂,劉七急忙上來翻譯,大意就是要閒扯套近乎咱就套,誰怕誰。
徐陽急忙翻了翻紙條,找到了應對的話,道:“下走無才,得至高門,皆蒙所問,不勝戰陳。更深夜久,故來相過,有事速語,請莫幹着。”大意就是勞您幾位動問,人家我有正事,麻煩您別在這瞎扯了。
門內頓時響起了哈哈大笑的聲音,一個脆生生的女聲道:“既是高門君子,貴勝英流,不審來意,有何所求?”意思就是問徐陽來幹啥的。
徐陽苦笑了一下,答:“聞君高語,故來相投。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擦,我是來接媳婦的,能不刁難了嘛。
門裡面笑的更大聲了,姑嫂門一通笑道:“君等貴客,久立門庭。更須審問,可惜時光?”劉七急忙對徐陽道,這些姑嫂是在問徐陽覺得她們羅不羅嗦。
徐陽急忙翻了翻紙條,找到一個回覆,答道:“並是國中窈窕,明解書章。有疑即問,怎惜時光?”意思就是你們全是美女兼才女,問我們問題是給面子,我們怎麼會嫌你們囉嗦呢,哈哈。
聽着徐陽嘴巴怪甜會說話,姑嫂們終於開恩:“吟詩一首,便讓君入了”
徐陽急忙把準備好的請婚詩唸了出來“柏是南山柏,將來做門額。門額長時在,女是暫來客。”
詩一吟完,院子的大門果然呼啦一下打開了,徐陽真準備滿心歡喜的邁步朝裡走,卻被程處默一把扯住,往旁邊一推,看看躲過迎面劈來的一個大棍子。
這是要幹啥?謀殺親夫?徐陽有點蒙圈。
就只見院門衝出來一羣手持棍棒的彪漢娘子們,一邊嘻嘻哈哈一邊見人就打,尤其認準了徐陽這個滿身紅袍的新郎官,主事的一箇中年婦人還邊打邊道:“女婿是婦家狗,打殺無問!”
做人家女婿的徐陽只能躲閃告饒,不能生氣,更不能還手,這些都是禮儀官教的。旁邊原本有幾十名護衛大漢,現在都鼓掌起鬨狂笑,這時候徐陽才分清楚親兄弟,只見劉七,張二保護着自己不挨棍子,程處默和尉遲寶林兩個儐相正在被其他的婦人敲打,而李德謇和李崇義兩人早已經加入鬨笑的大軍。
玩了好一大會,姑嫂門都打累了,大家也都笑夠了,那名中年婦女就端着一杯酒就給徐陽灌酒,口中唸唸有詞:“就是蒲桃酒,將來上使君,幸垂與飲卻,延得萬年春。”
在大門口折騰夠了,放一行人進院,到了中門前,眼前一個人造堆關,文兒站在一旁,這又要吟詩,掏出準備好的詩“團金作門扇,磨玉作門環,掣卻金鉤鎖,拔卻紫檀關。”文兒這丫鬟纔開鎖放行。
到了正堂前,還有一鎖。畫兒站在門口,等着徐陽吟詩。徐陽只好再念一首:“唐門策四方,裡有五合牀。屏風十二扇,錦被畫文章。鑰開如意鎖,簾籠玉葵妝。好言報姑嫂,啓戶許檀郎。”唸完詩,畫兒才滿意的點頭開鎖。
真是不容易啊,過五關斬六將吟七詩念八咒,終於上了樓,站在閣樓上的門外,徐陽打開小紙條,念起了那首著名的《催妝詩》。
“今宵織女降人間,對鏡勻妝計己□。自有夭桃花菡□,不須脂粉污容顏。
兩心他自早心知,一過遮闌故作遲。更轉只愁奔月兔,情來不要畫娥眉。”
總是一句話:天色不早啦,美女你裝修的差不多就行啦,咱們還有正事呢,趕緊出來吧。這詩句唸了兩遍,樓下的那些漢子們就開始大聲吶喊鼓譟助威。
“新婦子,催出來!新婦子,催出來!新婦子,催出來!新婦子,催出來!.......”一遍又一遍,吵吵鬧鬧,好不歡樂。
這時,劉夢璃閨房的門被輕輕推開,馨兒服侍着,只見女主人頭上戴着一塊粉色方巾,又叫‘蔽膝’,也就是後世的紅蓋頭,緩步下了閣樓。
(感謝松樹尖子的打賞!拜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