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頭上,柴紹眉頭皺得很深,自從確認阿史那禰爾被席雲飛俘虜之後,他整個人就沒有一刻自在過。
程咬金也是如此,看着遠處樑軍已經開始拔營整裝,心中雖然鬆了一口氣,但是總有種七上八下的感覺,覺得心裡堵得慌。
“你說那小子是用什麼神鬼手段抓住阿史那禰爾的?還有,他們到底是怎麼偷襲的樑國後營?那雷火,又特高堂的到底是什麼?”
柴紹一連問了三個問題,只不過後兩個問題這幾天他們已經反覆探討過多次,至今沒有結論而已。
程咬金臉色不是很好看,黑得醬紫,席雲飛這段時日對待自己的態度讓他有點煩躁,同時也暗暗責怪柴紹壞事兒。
在程咬金看來,當初席雲飛拿下朔方東城,本來是要直接交給國家的。
若不是柴紹無故試探,也不會有席雲飛強佔內城的後續。
更不會如今日這般,明明抓住了阿史那禰爾,可是席雲飛卻拒絕將人交出來。
要知道,一旦大唐與突厥,兩國開戰,阿史那禰爾這種級別的俘虜可是足以扭轉戰局的強力籌碼。
可偏偏,程咬金與柴紹都不敢明着去要人。
就如柴紹所說,席雲飛能神不知鬼不覺的抓獲阿史那禰爾,能在他們眼皮子地下夜襲敵軍後營,甚至還有那不知道是什麼神仙手段的雷火存在。
在這樣的席雲飛面前,程咬金自己都沒有了與他對話的底氣。
“不知道,勞資什麼都不知道,你莫要再問我了,想知道自己去問那個臭小子。”
程咬金心情不好,甩了柴紹一個大眼白兒,反身直接走下城頭,他要去找個地方一醉方休。
柴紹怔怔的看着程咬金離去的背影,心裡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不過片刻,原本淡漠的神情一轉,伸手從懷裡拿出一方疊好的宣紙,笑着說道:“不管怎麼說,有了這東西,這突厥對大唐來說便也沒有了威脅。”
······
······
武德九年,十月二十八日,李世民立長子中山王李承乾爲太子。
席雲飛離開涇陽的這半個月裡,長安發生了很多事兒。
先是李世民親自爲兄弟發喪,接着魏徵女兒嫁入皇室,與吳王李元軌結爲夫妻。
這一白一紅兩莊大事兒過後,李世民又在太廟問天,確立自己九五之尊的地位,同時冊立太子,以昭告天下。
不怪李世民心急,主要是如今時局還不穩定,都說囊外必先安內,自己登基之後,大唐噓聲連連,雖然沒人敢當着自己的面說出那些難聽的話,但是自己的耳目衆多,哪個對自己不滿意卻是一清二楚。
李世民心知肚明,一時半刻自己弒兄囚父的形象是做實了,要想從根本讓大家相信自己能當好這個皇帝,那就是趕緊拿出一些成績來。
只有大家都得了好處,這些人才會一個個選擇閉嘴,甚至慢慢相信,只有自己能夠帶領他們走上人生巔峰。
然後,好事兒真的來了。
這日早朝,宮門口鼓聲震天,一共敲了十八下,這不是報時辰的晨鐘暮鼓,這是有緊急軍情的擊鳴鼓。
李世民嚇得不輕,因爲前一刻,房玄齡還在彙報今年河南道可能有雪災,江南道又因爲連日陰雨,恐有水災肆虐。
自己剛剛當上皇帝,這四海八荒就特麼沒有一個好消息,李世民表示心累身更累。
陡然聽到擊鳴鼓,這本能的又想起了剛剛退去不久的突厥來,要是這個節骨眼再多一個外敵入侵,李世民都有將皇位還給老父親的衝動了。
好在,鼓聲剛停,宮門外一道呼聲由遠及近。
“延州捷報,延州捷報。”
捷報,泛指戰爭勝利的消息。
李世民先是一喜,接着眉心微蹙,延州?柴紹的地盤,貌似朕沒有讓他出兵打誰啊?
李世民有點不爽,擅自出軍的將軍不是好妹夫啊,但心中又好奇這捷報的具體內容。
不多時,送信之人衝進大殿,雙手舉着油布包一路走到殿前,於長孫無忌旁站定,這是最接近李世民的距離,再近,就有可能被當做刺客擊殺。
小宦官黃安朝李世民看了一眼,見他一臉疑惑的盯着那個油布包看,急忙走下來,伸手接過油布包,沒有當場打開,而是走到側殿,由專門的人拆封,生怕這包裹裡有毒。
確定包裹無恙,黃安纔拿着裡面的摺子,送到李世民面前。
神情忐忑的李世民接過摺子,翻開來看了半響。
這個過程中,李世民的嘴巴越張越大,到得後來已經是驚愕萬分,合不攏嘴。
站得最近的長孫無忌看不得李世民失態,急忙咳嗽提醒。
“咳咳,陛下,不知道這延州送來何等軍情,竟讓陛下如此掛心?”
聲音不大,剛好能讓李世民聽到,旁邊站着的黃安看了一眼長孫無忌,急忙伸手輕輕拍了一下李世民的胳膊,動作細微,倒是沒人發現,只有長孫無忌感激的看了他一眼。
李世民轉頭看了一眼黃安,見他眼觀鼻鼻觀心,才意識到自己如今還在大殿之上坐着。
尷尬的整了整衣袖,李世民擡手將手中的摺子舉起來,朗聲道:“延州發來捷報,柴駙馬英明神武,策反僞樑大將李正寶,裡應外合,拿下朔方東城,同時擊殺僞樑大將樑洛仁,呵呵,至此我大唐北防再填一城,柴駙馬此舉可謂是開疆擴土的大功臣啊,該賞,該賞!”
李世民很高興,剛剛還一堆的壞消息,現在好不容易有個逆天的好事兒讓自己轉移話題,急忙就把柴紹吹得天花亂墜。
下首衆臣面面相覷,一些原天策府的老臣子都是神情微怔,他們對柴紹再瞭解不過了,守成有餘,開拓不足,莫說拿下朔方東城這種大事兒,就是讓他出城追擊來犯之敵,他都不敢。
“莫非是那個混不吝?”李勣朝秦瓊看去。
秦瓊搖了搖頭:“一切還是等看了那摺子裡的內容再說吧,若是真的與知節有關,剛剛陛下已經不吝讚美之詞。”
李勣若有所思的點點頭,不再言語。
倒是二人一側站着的李靖神情古怪,他雖然不是天策府的人,但是卻一心忠於李唐,對於柴紹這個駙馬也是頗爲了解,可以說,大唐幾十個將領,就沒有他不熟悉的,畢竟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嘛。
所以李靖不僅將敵國的將領瞭解了一個透徹,對於自己人也是做了詳細的分析和資料收集。
在他看來,柴紹不可能立下此等大功,不是柴紹沒有野心,而是他根本沒有這種能力。
至於程咬金,李靖思來想去,覺得也不可能,因爲程咬金不是那種玩套路的智將,若說策反李正寶的人是旁邊的李勣,李靖興許信上七八分,但要說是程咬金那個直愣子,李靖表示不可能。
不過眼下不是考慮這些的時候,身爲剛剛上任的兵部尚書,李靖越衆而出,建議道:“陛下,若是柴駙馬已經拿下朔方東城,那爲今之計,我們應該儘快發兵前往支援纔是,延州本是關隘之地,過多拆分延州兵力鎮守朔方,恐會生變,還是應該從後方派人過去增援。”
李靖話音剛落,房玄齡也站了出來,啓稟道:“不止軍馬需要儘快到位,管理城池的文官也要儘快甄選,這些人去了一是安撫民心,二來還能就地招募新兵,補充城防。”
首位跪坐着的李世民微微頷首,將視線又定格在摺子上,表情變得古怪了幾分,因爲上面一個小屁孩的名字尤爲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