漲價了,往年五文錢就能喝一大碗的桃花酒變成了十文一碗,至於蜂漿,更是五十文才能購得一小碗。
有人心想席雲飛是不是想錢想瘋了,那山野村夫家裡都能尋得幾斤的蜂漿哪裡值得這些錢?
就連賣桃花酒和蜂漿的老翁也有些無語,這個價格他知道賣不出去,否則自己早就漲價了,要知道那幾罐蜂漿可是一年的收穫,他知道其中的價值……
但知道歸知道,要是這些蜂漿賣不出去,他可沒錢採辦維繫生存的米麪,畢竟這些蜂漿再怎麼美味,也沒辦法果腹不是?
放下手中的毛筆,席雲飛滿意的點了點頭,木板被他翻了一面,雖然只學了幾天的書法,但也初見成效,起碼幾個大字都還過得去。
這裡的騷動,早就引起了周圍人羣的注意,被圍在人羣中的虞香蘭和歐陽玉梅第一個湊了上來。
“師弟?”虞香蘭看了一眼木板上的信息,繡眉微蹙,順口叫了一聲席雲飛,但見旁邊圍上來的人包括歐陽玉梅都露出驚愕神情,急忙掩住了小嘴。
倒是席雲飛轉頭朝她看來,毫不避諱的說道:“師姐來得挺早,剛剛就看到你了,不過見你們聊得正興,便沒有貿然上前打擾,呵呵。”
虞香蘭雙頰微暈,既然席雲飛不避諱自己的稱呼,那索性就不管了,走到木板前,習慣性的品評席雲飛剛剛書寫的字:“師弟這幾個字雖然有形,卻是沒有字骨,想來是這些時日裡生疏了?”
席雲飛尷尬的點了點頭,正要說話……
“誰說這幾個字沒有字骨的,我就覺得不錯。”歐陽玉梅陰沉着臉走了上來,先是啐了一聲,才朝席雲飛福了一禮:“玉梅見過郎君。”
席雲飛看着這個比自己高出半個頭的女人,有些頭大,再望向她身後美得冒泡的歐陽折梅,心裡對這對兄妹真的是……羨慕嫉妒得不行。
“見過小娘子。”席雲飛拱手回了一禮,不等歐陽玉梅再說什麼,轉身朝虞香蘭說道:“剛好師姐在場,若不就和我一起,幫幫這位老翁?”
虞香蘭見席雲飛沒有繼續搭理歐陽玉梅,心中竟然有些小歡喜,見席雲飛又找自己說話,急忙點了點頭:“但憑師弟吩咐。”
席雲飛呵呵一笑,轉頭朝之前幫老人描字的書生看去:“你們應該準備了不少紙筆吧?”
那書生先是一怔,人羣中有個二十出頭的書生急忙跑了出來,拱手道:“胡某見過郎君,受馬主事照拂,此次桃園詩會的紙筆確實準備了不少,郎君若是有需要,我這就命人送來。”
席雲飛轉頭朝他看去,身後馬周趕忙介紹了幾句,席雲飛才知道這次桃園詩會的主辦方是虞世南的文懿書院,而這桃園詩會的所有贊助都是商會幫忙拉來的。
馬週一提,席雲飛纔想起了這檔子小事,朝那個胡姓書生微微頷首:“那就麻煩這位師兄了,麻煩讓人送一張最大的紙過來,毛筆也要對應的筆號。”
“郎君客氣了,胡某這就安排。”
不多時,便見有人小跑着送來了毛筆和宣紙,而隨着這邊的動靜越來越大,周圍原本正在賞花的人羣也漸漸圍攏了上來。
命人將宣紙鋪在青石板上,席雲飛看了一眼人羣,笑着拱了拱手,衆人見狀,急忙回禮。
一旁的老翁已經嚇懵了,此時聽到大家對席雲飛的稱呼,才知道那個聽自己嘮叨了一路的人竟然是朔方席小郎君,老翁想起那些自己胡編亂造的故事,心中後悔莫及,生怕席雲飛查出那些故事都是自己瞎編的,會抓自己去下獄,畢竟這人是連突厥人都敢得罪的狠人。
席雲飛卻是不知道老翁此時的心思,拿起手臂粗的毛筆看了看,無奈的搖了搖頭,本想嘗試寫上幾個字,最後想想還是放棄了,這個臉他丟不起。
“師姐,這麼粗的毛筆,你用過嗎?”席雲飛轉頭朝虞香蘭看去。
虞香蘭此時已經有些猜測,見席雲飛拿着毛筆猶豫不定,不由得懊惱自己沒有早些教他這大號毛筆的使用之法,否則也不會讓他如此‘難堪’。
見席雲飛來問,虞香蘭急忙點頭:“卻是練過一些時日,師弟這是要……”
席雲飛不等她問,將毛筆遞給她,道:“我來念,師姐來寫。”
虞香蘭接過毛筆,呆愣了半響,一個念,一個寫,這似乎沒有什麼,可是這畢竟是在公共場合,旁邊一堆看熱鬧的人此時看向席雲飛和虞香蘭的眼神已經多了幾絲促狹。
倒是席雲飛沒有想那麼多,看了一眼桌面上的宣紙,提醒道:“字可能有點多,師姐注意字距分寸……”說着,還不等虞香蘭反應,故作沉思的來回走了幾步,開口唸道:
“桃花塢裡……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
虞香蘭聽到這裡不由的停下了蘸墨的動作,她知道席雲飛要寫詩,可是他不知道席雲飛竟然要寫桃花,難道……
圍觀的書生們亦是面面相覷,不少人都將視線聚焦在歐陽折梅身上,因爲就在剛剛,歐陽折梅也提了一首詠桃的佳作。
見所有人都看向自己,歐陽折梅臉色微變,但也只是一瞬,接着便神情自若的看着虞香蘭的動作,彷彿自己也只是一個普通的旁觀者一般,這份心性,倒是令人折服。
虞香蘭見狀,無奈的嘆了一口氣,雖然不知道席雲飛的用意爲何,但此時亦是騎虎難下,虛提長袖,一手慷慨隸書隨着席雲飛的朗誦躍然紙上。
“……桃花仙人種桃樹,又摘桃花賣酒錢……”
聽到這句,衆人恍然大悟,這才知道席雲飛竟是爲了幫那老翁賣酒作的詩……一時間都是不知道該怎麼評價纔好,看向那呆愣老翁的眼裡,滿是豔羨。
“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還來花下眠;
……
別人笑我太瘋癲,我笑他人看不穿;
不見五陵豪傑墓,無花無酒鋤作田……”
最後一筆落下,虞香蘭的額頭已經是香汗密佈,轉頭朝席雲飛看去,剛好看到席雲飛站在一顆桃樹下面,手裡拈着桃枝,正閉着眼睛細嗅花香,一陣微風吹落些許花瓣,揚起席雲飛寬大的衣袖……此情此景間之下,出塵、而又脫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