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中山路點亮夜燈,迎來全城矚目的時候。
······
鄜州地界,南北官道,馬蹄翻騰,落葉紛飛。
路邊還沒來得及徹底凋零的蕨類植物,被無情凍結成霜,眼下已經是凜冬時分,風,颳得人臉生疼。
馬隊爲首,席君買雙眉緊蹙,眉染白靄。
一路南下途經十幾座驛站,可是依舊沒有半點王大寶與鐘山二人的蹤跡,這讓大家的心情都莫名的沉重了幾分。
“駕~”
身後,薛萬徹揚鞭趕上,與席君買並肩馳騁,側頭朝他喊道:“大郎,入夜了,前面就是洛川,算是關中有數的大驛站,我們在那裡歇一歇吧。”
席君買蹙眉沉思,咬了咬乾裂的嘴脣,擡頭可見一輪彎月掛在還未完全暗下來的天空,點頭道:“休息一夜吧,大家也都累了。”
薛萬徹聞言鬆了口氣,畢竟他們已經連續趕了五天路,不說人熬不住,座下的馬兒都已經沒有了神采。
不多時。
“籲~~~”
一行人二百人在一座三層樓高的巨大木製建築前停下,建築的外牆古舊,一副年久失修的模樣,不過進進出出的旅人卻是非常多,在這寒冷的時節尤爲罕見。
“呦,幾位貴人是住······”迎客的小廝本以爲就幾人,沒想到出得院子一看,竟然是一隊二百人的馬隊,而且都身帶兵刃,嚇得他急忙後退了幾步。
薛萬徹將馬繮直接丟給他,喝道:“好酒好菜先上來,馬都喂一等飼料,黃豆最少一斤,水要山泉水。”
席君買居高臨下,看了一眼小廝,直接從懷裡掏出一個錢袋子,數也不數,就丟了過去,沉聲道:“莫要怠慢了我的兄弟和馬兒,快去張羅。”
小廝急忙伸手接過錢袋,入手一摸就知道是銀餅,忐忑的小臉瞬間換上笑顏,朝院子裡一指,道:“貴人放心,我洛川驛站是關中最大的行驛,客棧酒樓應有盡有,美味佳餚更是數不勝數,您幾位且先入內喝碗熱茶湯,我這就去準備。”
兩百個家丁緊隨席君買與薛萬徹走進驛站,原本寬闊的院子瞬間變得擁擠。
有驛站的管事急忙跑了出來,指着一旁的建築道:“各位貴人這邊請,一樓大廳位置夠,地兒也寬敞。”
席君買朝他看了一眼,不怒自威,嚇得管事兒一臉怯怯。
衆人走進大廳圍着簡陋的胡桌席地而坐,中間一座爐子正燒着篝火,雖然沒有煤爐好用,但也暖和了一些。
櫃檯後,管事兒與驛站的主事兒面面相覷,倆人都不敢出聲,雖然這個年代驛站的主事兒也是官,但任誰見到兩百來個手持刀槍棍棒的漢子,都要慫,何況這兩百個人一看就不好惹。
酒菜上得很快,都是簡單的烤肉,酒倒是不錯,算是知名的綠蟻酒,想來那一袋子銀餅居功至偉,否則有一碗熱湯就算不錯了。
本來在大廳吃飯的旅人一開始還頗爲不自在,不過吃了一會兒,見這些人並不倨傲,也都放鬆了一些。
一些本來正聊得盡興的人也大着膽子繼續暢談。
幾個行商的話題引起了席君買一行人的注意。
“嗨,老張,你趕緊說說,那事兒後來怎麼着了?”
“啥事兒?”
“盧氏商隊被劫的事兒啊,你剛剛說一半的。”
“哦哦哦,一緊張給忘了。”那人看了一眼低頭吃飯的家丁們,卻沒注意到不遠處席君買蹙起的雙眉,開口道:“這事兒說來蹊蹺啊,那盧氏商隊的貨物一件沒少,倒是人被殺了個七七八八,就留下兩個老管事去報官,你說奇不奇怪?”
“貨物一件沒少?”有人難以置信,驚疑道:“難道現在的山賊不搶貨,只殺人了?”
“誰跟你說是山賊了?”說事兒的人立馬反駁,沉聲道:“我聽那活下來的老管事報官時說了,不是什麼山賊。”
“不是山賊?”衆人都是一怔。
“不錯,不是山賊。”這人賣了個關子,好整以暇的拿起桌上的一碟泡菜,道:“你們有多少人知道這泡菜的來歷?”
“······”衆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竟是都不知道。
這時,負責端茶倒水的小廝湊了上去,笑着說道:“這有何難?雍州涇陽縣下溝村,席家小郎君發明的唄。”
“去去去,瞎搗什麼亂?”那說事兒之人沒好氣的拍了一下小廝的大腿,轉頭繼續說道:“沒錯,就是這涇陽縣席小郎君。”
“你說那幫山賊是席家的人?”
呯~
大廳裡,兩百道拍擊桌面的聲音同時響起。
幾個行商先是一怔,接着肝膽俱裂,迎着兩百道虎視眈眈的視線,那爲首的商賈歉意道:“打擾各位進食,是小人的錯,是小人的錯,還請各位貴人多多包涵,多多包涵。”
不料,有人幾步走到他的面前,冷聲問道:“你剛剛說那山賊是席家的人?”
行商嚇得冷汗淋漓,擡頭看了一眼對他怒目直視的席君買,急忙俯身解釋道:“不是的,不是我說的,是那兩個盧氏的倖存者,是他們說的,說帶隊劫掠他們的人叫席君買,是那席小郎君的大兄,是他們告官時候說的,小人也只是在旁邊恰好聽到啊。”
“哦?”席君買眉心微蹙,心下大驚,竟然有人冒充自己去殺盧氏之人?到底是誰?
這時,薛萬徹也走了上來,看了眼肝膽俱裂的行商,喝問道:“你說的事情,何時發生,發生於何處?”
行商不敢擡頭,如實應道:“就在往南五十里不到的黃陵,盧氏的商隊就是在黃陵被伏擊的,整個商隊三百多人被殺得就剩兩個管事,還特意叮囑他們回去報信,說什麼有冤報冤,有仇報仇,以後再見到盧氏的人,見一個殺一個之類的狠話。”
“有冤報冤,有仇報仇?”席君買聞言愣了半響:“難道是大寶和鐘山?”
薛萬徹卻是搖了搖頭:“不可能的,他們如今被盧氏之人追殺,哪裡來的人手組織反殺,真有這樣的本事兒,他們早就回朔方了。”
席君買點了點頭,倒是自己心急胡亂臆測了,況且王大寶重傷在身,怎麼可能是他們,可······如果不是他們,那會是誰?
二人相視一眼反身走回座位。
走出幾步,席君買回身看向那匍匐在地的行商,伸手進懷裡又拿出一個錢袋子,丟到那人跟前,道:“以後這種莫須有的事情就不要胡亂嚼舌根了,免得惹禍上身。”
那行商聞言一怔,看了眼面前精緻的錦布錢袋,嚥了口口水,不解道:“貴人怎知不是真事兒,那盧氏的管事可是親眼所見啊。”
席君買嘆了口氣,頭也不回的說道:“因爲,我就是席君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