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着老遠,李世民就看到他的好大孫身後帶着好幾個人,呼兒嗨喲地擡着一口碩大的箱子在往立政殿這邊趕。
雖說是隔着老遠,可老李也看得出擡箱子之人的小心翼翼。
難不成擡的是什麼寶貝不成?老李心中升起一個問號。
等到走到近前,老李壓住內心的期待,很是平淡地問道:“這是拿的什麼東西?”
“這是孫兒給阿翁的新年禮物。”李象拍拍那口大箱子,對老李介紹道。
啊,果然如此!
象兒果真是仁孝啊好孩子啊!
李世民愈發期待起來,想知道好大孫究竟給他準備了什麼好東西。
李承幹在一旁偷偷撇嘴,準備憋個大的。
“嗯,有心了。”李世民神色淡然,對李象說道:“擡進來吧,讓你姑姑也看看。”
“好嘞。”李象招呼着福寶等人,將那口箱子擡進立政殿當中。
聽到外間咣噹的聲響,李明達也從自己的寢殿當中走出來。
“這是什麼,象兒?”李明達走到李象的身邊,好奇地看着那口大箱子。
“這啊,這是我給阿翁的新年禮物。”李象回答道。
說話間,還從箱子上的袋子裡摸出早就準備好的琉璃棋盤,遞給李明達:“喏,這是給姑姑的禮物。”
小象在情商這一塊兒還是很拿捏的,並沒有將李明達給漏下。
“咦,這是什麼棋?”李明達饒有興致地看着那副棋。
“軍棋。”李象笑嘻嘻地說道:“等一會兒我教你玩兒,先看給阿翁的禮物。”
“喔。”李明達點點頭,擡頭看向那口大箱子,“這裡面裝的是什麼?看起來好沉的樣子……”
“也不沉,就是東西大。”李象笑嘻嘻地轉過頭,對李世民說道:“阿翁,您親自打開瞧瞧?”
“嗯。”李世民沉穩地點頭,走上前,將箱子打開。
然後,他就愣在了原地。
“這……”
老李目眩神迷地看着箱子裡那流光溢彩的琉璃綵鳳,一時間竟然忘記了呼吸。
“怎麼樣,阿翁,好看吧?”李象笑着問道。
老李沒有答話,依舊是着迷地看着那鳳凰。
半晌後,老李終於回神,清清嗓子試圖掩飾尷尬後,站起身回首對王德說道:“王德,去叫人把這鳳凰擡進去,放在顯眼一些的位置,好生看顧。”
李承幹也納悶了,難不成老爹真不在乎這個鳳凰?
講道理的話,就算是他看了都十分眼饞,更何況是阿耶這個特別喜歡鳥的人呢?
正納悶的,冷不防李世民的身後躥出一隻黃黃的鳥頭,衝着李承幹嚶嚶了一聲。
月輪鸚鵡嘛,就是嚶嚶怪。
“香蕉,過來。”李象衝着香蕉招招手。
香蕉很聽話地飛了過去,落在李象的手上。
月輪鸚鵡雖說是知名的白眼狼,但和李象表現得還是很親熱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爲李象把它給制服了的原因,當然也有李象總手餵它水果的原因在其中。
李象摸出一顆榛子,塞給香蕉,後者靈活地用爪子抓着榛子開始啃食。
“象兒有心了。”李世民一副高手寂寞的風範:“你送的這個禮物,朕很喜歡。”
“喜歡就好。”李象將香蕉遞給李明達,香蕉乖巧地向前一步走,邁在李明達的肩頭站好,“姑姑可記住了哈,千萬不要讓香蕉站在你的頭上。”
“爲何?”不止李明達,李世民也來了興趣。
“鳥和狗一樣,都是社會性的動物。”李象開始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如果你們經常注意鳥羣的話,會發現站在最高處的鳥,就是他們當中的鳥王;若是讓鳥站在比你還高的位置,它就會不理你了,站在頭上也是同理。”
“原來如此。”李明達從李象的手上拿過一顆榛子,遞給香蕉。
“其實孩兒也有禮物要送給阿耶。”李承幹在一旁衝着老李擠眉弄眼。
“嗯?”李世民心不在焉地用鼻音發出一聲疑問。
李承幹回頭讓孟恕將箱子擡上來,裡面裝着早上李象打發他的兩個琉璃鳳凰。
講道理,李象是真沒想到能夠受到來自阿耶的背刺。
當這箱子被打開後,李象神色複雜地看着李承幹,臉上的意思分明就是“阿耶你是真的狗……”
李世民看到那兩隻一模一樣的鳳凰後,又瞅瞅李象,看到了他臉上那複雜的神色,也有點明白,可能其中有什麼故事。
“這……”李明達走過去,從箱子裡掏出那隻迷伱鳳凰,瞅瞅李象,又看看李承幹,“大兄,象兒,這怎麼還有兩隻小一號的鳳凰?”
“這你就有所不知了,兕子。”李承幹叉着腰,神氣地說道:“這鳳凰,原本就是一大,一中和一小,象兒同我說,若是阿耶的封賞讓他滿意,就給他那隻特大的;若是差強人意,就給他中等大小的;若是過於摳門,就給他這個小的……”
“!”
老李擡頭,驚愕地看了一眼呲着牙笑的李象。
“你啊你,真是一點虧都不吃。”李世民深吸一口氣,面上還是在保持微笑:“還有你,高明,象兒可是你的兒子,你怎麼能這麼出賣他呢?”
誰曾想,李承幹撇撇嘴道:“感情這兩隻他不要的鳳凰,在今天早上像打發垃圾一樣丟給的人不是你!”
哦,這就能明白了。
還以爲高明是怎麼了,原來是因爲這兩隻小鳳凰鬧的。
“你說說你,都多大的人了,還和孩子一般見識。”李世民嫌棄地看了一眼李承幹:“不就是兩隻鳳凰嗎?你看看阿耶,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竟能有這樣的覺悟?
李承幹肅然起敬,真不愧是阿耶啊!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在他和李象離開立政殿後,李世民搬着小凳子就坐在了那鳳凰雕塑之前,彷彿摸着絕世美女一樣,滿眼溫柔地在擦拭着那琉璃鳳凰。
看得出來,他是真的喜歡。
李明達站在後面,掩嘴偷笑。
肩膀上的鸚鵡也學着她的樣子,嚶嚶嚶的笑。
正月初五這一天,李象正式遷居到了武德殿。
他把屋裡的東西全部打包,一起讓人帶着,離開了居住好幾年的寢殿。
憑心而論,雖說沒穿越過來之前的原身平平無奇,但李承乾和蘇意也沒有短了他的吃穿用度,也有自己獨立的寢宮,環境也很不錯。
李承幹攬着蘇意的肩膀,站在麗正殿的門口,唏噓地看着李象的背影。
“唉,孩子終歸是長大了。”李承幹感慨地說道。
“是啊。”蘇意也是有些感懷:“轉眼之間,象兒就已經要娶親了,裴氏女和馮氏女我也見過,都很適合象兒,只是那蘭陵蕭氏女……”
“任他什麼蘭陵蕭氏,難道河東裴氏就比他們門第差?”李承幹有些不悅:“現在可是大唐的天下,他們還是不要再妄想回到南朝。”
“大郎說的是。”蘇意掩脣輕笑。
這個道理她是最明白的,門第高又如何?若是不受寵,哪怕她身爲太子妃,地位都比不上一個小男娘。
想想那段日子,蘇意真是覺得受夠了。
還好太子回心轉意,不再如以前一般。
有時候每次午夜做噩夢的時候,都會夢到以前的日子,夢到稱心這個小男娘在和她耀武揚威。
這個世界上最悲哀的事情不是女人和女人搶男人,而是女人和男人搶男人。
李厥跟在李象的屁股後,眼淚吧擦地亦步亦趨,不時還發出抽泣的聲音。
有時候還把鼻涕往回吞,發出“咕嚕”的聲音。
“你這是怎麼了?”李象笑着將他抱起來,扛在肩膀上坐着。
現在的李象身材高大,扛起六七歲的小豆丁李厥根本不費勁兒。
“大兄不要我了,不和我好了!”李厥委屈屈地說道:“以後沒人再給我講故事了!”
“看你這話說的,你就留在武德殿和我一起住又如何?”李象笑着說道:“這兒不還是我說了算,再說在我這裡小住,阿孃又不會擔心。”
“真噠?”李厥眼前一亮:“那我今晚就和大兄一起睡好不好?”
“行行行。”李象實在是沒辦法,只得答應下了李厥的這個請求。
好在李厥現在年紀大了,倒也沒了尿牀的習慣。
之前總尿牀的時候,李厥也才三歲左右,現在都六七歲了,自然是能控制住的。
破五自然是要吃餃子的,吃餃子又不可能不喝餃子湯,這一喝就有點剎不住閘,原湯化原食的作用下,李厥竟然喝了三大碗。
睡覺前李厥吵着喝了點橘子汁,一夜倒也安睡。
半夜李象被睡夢驚醒,還下意識摸了摸牀,發現沒有溼潤之後,竟然覺得有些不習慣。
真是賤皮子啊……李象自嘲般地笑笑。
以前習慣了李厥尿牀,現在忽然之間他好了,還真是有點接受不來。
京兆府於初六正式上班,李象早就將計劃分派下去。
李象經過李世民的允許,再次制定了一系列法令,亂扔垃圾的人杖十,視情節嚴重往上累計,有司監管不力的話,也要受到懲罰。
對於生活垃圾的處理,是一座城市面臨的最嚴峻的問題。
若是垃圾不能夠及時處理,堆放在一起的話,容易滋生蚊蠅等昆蟲,而蚊蠅又是許多病菌的載體。
別看這活兒不起眼,但是卻關係到整座長安城近百萬人的生命健康安全。
長安城的市民們一大清早起來,就發現了長安城的不一樣。
街道上多出了許多負責清掃大街的人,有好信兒的人走過去一問,才知道是京兆府最新成立的“衛生管理院”的清潔工。
在聽說他們都是從遼東戰場上退下來的傷殘老兵後,所有人都對他們致以最崇高的敬意。
唐人尚武,在他們看來,擁軍護軍是再正常不過的事兒了。
再加上這年頭軍功爵制執行得很好,所以軍人的地位也是很高的。
衛生管理院的清潔工們動作很快,他們將垃圾分門別類地裝好,隨後趕着車將垃圾拉出城外,進行集中處理。
其中一部分用來漚肥,另外一些難以降解的,則拉遠一點埋掉或者燒掉處理。
反正這年頭環境好,倒也經得住造。
也不是說李象浮誇,保護環境這一塊兒是必須要做的,時代不一樣,中原大地和其他地區也不一樣,這是華夏人的根系所在。
更何況現在還沒有黃土高原,陝北還擁有着茂密的原始森林。
若是真不顧環境,亂砍濫伐,造成水土流失植被破壞土地沙化,那就是千古罪人。
現如今大唐就是世界上最強大的國家,沒有之一,你承認也好不承認也罷,事實就擺在這裡。
真要遷都的話,李象更希望是因爲戰略改變,所以進行遷都,而不是因爲長安地區環境被破壞得不像樣而不得不遷都。
所以發展要循序漸進,不能一口吃個胖子。
趁着冬天,李象又帶着人去將長安的滲井和下水道都修了一遍。
所謂滲井,和現如今的下水道口差不多,家住農村的人應該見過,在菜園子的邊上挖一口深井,一般來說都是獨立的,是用作將生活污水傾倒在滲井當中的。
而長安城的滲井有的是獨立的,有的則是和下水道連接在了一起。
李象命人將長安城大大小小的滲井與下水道連接在一起,並且用殘磚瓦塊暫時地放在滲井底部,粗略地過濾一下生活污水,防止其污染到地下水。
他也在心中琢磨,是時候給水泥弄出來了,到時候先用在修排水系統上,然後再用在修路之上。
對於這個不出意外他要生活一輩子的都城,李象可謂是傾注了所有的心血。
除此之外,李象還從太醫署抽調了一批醫官到京兆府,並且在京兆府的南側建設一座收容館,再次頒佈條例,這一次是針對能引起傳染類疾病的行乞者而設定的。
在長安城當中的乞丐,若是被診斷爲有病之人,就會被髮送到收容館內醫治。
這樣一來,不僅能夠改善長安城的市容風貌,也會防止乞丐成爲傳染病源,在另一層面上將傳染病的一個源頭給掐滅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