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池光出海歸來之後,武清的漁民再也沒有任何疑慮,紛紛投入到出海的活動當中。
榜樣的力量是無窮的,池光這一次出海,兩天半的收穫就已經頂得上普通家庭大半年的收入了。
沒人會和錢過不去,更何況這是擺在明面上的錢。
而結束任務的衛老漢一家和池光都得到了幽州府衙的妥善安置,衛老漢家的幼子被安排進了檢校。
李象還額外賞賜了衛老漢一家一百畝田地,都是幽州上好的良田,還給衛老漢家的兩個孫子安排了學院的名額。
對於配合自己工作的人,李象總是不吝惜賞賜。
這一點,他可比項羽那個娘們唧唧的摳門強太多,至少他不會把官印在手裡把玩到磨平棱角才依依不捨地給封出去。
所以說,項羽輸的倒也不冤,並不是天要亡他,而是他根本不配和劉邦同臺競技。
想要成爲王者,需要學的第一課,便是懂得分配利益。
政治的本質,便是資源的分配。
安排完衛老漢一家,李象又給池光安排到了幽州府衙,並且還給他一個被檢校考察的預備身份。
這小子可以,但還要經過一段時間的觀察,才能吸納進檢校。
檢校也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進的,李象首先要保證的就是檢校這個組織對他的絕對忠誠。
最近幽州的事務一天比一天繁忙,不光要建設武清,聯動幽州,還要配合安東大都護府還有北方軍隊的作戰。
李象把絕大多數的事情都扔給了狄仁傑,他想的也很簡單,你看——懷英啊,你可是未來的宰相,提前熟悉一下政務,很合理吧?
本着好用就往死裡用的原則,李象還給許敬宗稍稍加了一副擔子,讓他和狄仁傑一起處理幽州的政務。
如今狄仁傑的官職……是河北道大行臺長史,正五品下。
長史是個萬能的官兒,就像是後世的主任一樣,什麼大型部門下面都能整個長史出來。
狄仁傑也不能有什麼反對意見,畢竟這工作是太孫殿下委派下來的,他也只能悶頭工作以報太孫殿下厚恩。
這是他如此賣力的一方面原因,另一方面則是因爲李象上來就給他塞了一個正五品下的官職。
饒是狄仁傑不是很在乎官職,也着實被李象的大手筆震驚了。
震驚過後,便是濃濃的“士爲知己者死”的神情。
看到他那副樣子,李象知道,他這輩子就已經賣給李家了,實錘的那種。
不過就算沒有這麼一茬子,狄仁傑對於李唐皇室的忠誠,也是天日可鑑。
畢竟能在大唐最危難的時刻,當面和阿武掰頭的男人。
就這份膽略,足以讓李象欣賞。
正所謂疾風知勁草,板蕩識誠臣,狄仁傑就擔得起這句名號。
李世民、蕭瑀:不是,你們倆就沒有別的形容詞嗎?
李小象在心裡給了狄仁傑這麼個評價,絲毫不覺得剽竊阿翁有什麼可恥的。
你說讓他剽竊一下李白杜甫,那他多少有點抹不開面子。
但要說剽竊爺爺,那真是……剽!狠狠地剽!
人在長安,剽到失聯的那種剽!
正所謂馬瘦毛長蹄子肥,兒子偷爹不算賊……孫子偷爺爺,自然也不算是賊偷。
李世績在北方的攻勢……倒也產生了一點小意外。
本以爲拔灼會避戰,萬萬沒想到,拔灼竟然在薛延陀牙帳列好陣勢,等待着李世績等人的到來。
其實剛一開始,拔灼也很慌亂。
他在牙帳當中,幾乎已經惶惶不可終日,整天都在掐算着時間,算一算大唐還有多久會發動進攻。
畢竟人的名,樹的影,李世績貞觀十五年的時候把他們薛延陀吊起來打的事兒,他還歷歷在目。
嘴上雖然不服大唐,可實際上拔灼在內心當中,比誰都清楚大唐的牛逼之處。
他如此明目張膽的反唐,也是無奈而爲之,是增強內部凝聚力的一種手段。
只是……這多少沾點飲鴆止渴。
內部的確是凝聚住了,可他也到了窮途末路。
然而沒等他慌張多久,薛延陀牙帳當中,忽然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可汗,西突厥來使已經到了牙帳。”拔灼的屬下提醒道。
拔灼長出一口氣,瞪了下屬一眼,冷哼一聲道:“西突厥?西突厥來做什麼?背信棄義的小人,本汗當初與阿史那賀魯約定,進攻突厥時,他們會在西域對安西都護府發動進攻,結果呢?這羣懦夫!甚至不敢和安西都護府碰一碰!”
“可汗,可畢竟是西突厥的使節,而且爲首那人……”下屬遲疑地說道:“恕屬下多嘴,可汗還是見一見爲好。”
拔灼本來想發脾氣,讓他滾出去,然而轉念一想又冷靜了下來。
現在雖說已經到了窮途末路,但畢竟也不是沒有生還的希望。
只要阿史那賀魯發動進攻,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他強打起精神,讓人傳召西突厥的使臣。
然而等西突厥的使臣到達牙帳當中時,拔灼的嘴張得老大,幾乎都能吞下一整個雞蛋。
無他,吃驚,太吃驚了。
面前這位西突厥的“使臣”,他實在是太眼熟不過了。
想當初他父親真珠可汗乙失夷男還活着的時候,就曾經在漠北與西突厥會盟過。
面前這位“使臣”,不是別人,正是西突厥的葉護,阿史那賀魯!
“你……你是……”拔灼指着阿史那賀魯,半天沒說出話來。
“可汗別來無恙?”阿史那賀魯笑着拱手道。
拔灼半晌後終於緩過神來,面色驚喜中又帶着幾分驚疑不定的神色。
這阿史那賀魯親自前來,到底是爲的什麼?
你說他是鴿了薛延陀沒有按照約定去進攻安西都護府牽制唐軍吧……這的確是西突厥乾的事兒。
之前他倒是懷疑西突厥怕了大唐,可現在就在這種危如累卵的時刻,西突厥葉護竟然親自來到了薛延陀牙帳當中,這可讓拔灼有些摸不準脈了。
這西突厥的戲裡,唱的是哪一齣啊?
但驚疑歸驚疑,禮節還是要有的。
“原來是阿史那葉護當面,失禮。”拔灼禮節很到位。
二人又寒暄一番,而後拔灼直來直去地問道:“不知葉護前來我薛延陀牙帳,所爲何事?”
倒不是說什麼草原人性子直,實際上草原人比特麼誰心眼子都多。
主要是因爲現在的情況實在是危急得緊,拔灼根本沒有心思和阿史那賀魯玩什麼彎彎繞,有什麼說什麼就是了。
這種緊要關頭,要是還打謎語的話,那可是真不知道怎麼死的。
“我來能有何事?”阿史那賀魯暢快一笑:“聽聞薛延陀有難,特來助你!本次某共點齊五萬兵馬,前來薛延陀助戰,還望可汗莫要嫌棄我等兵微將寡。”
聽到阿史那賀魯的話,拔灼真是驚了。
不是,哥們兒?
你有病吧?
你特麼有這份心,早去打安西都護府,幫我分擔一下壓力啊?
現在特麼可倒好,大唐集結了數萬兵馬,帶着一羣小弟過來毆打我了,你纔想着幫忙——還是特麼來我這幫忙,你說你圖什麼呢?
這樣想着,拔灼也問出了口。
當然不能那麼直接,肯定是用高情商的方式。
“葉護能來助陣,本汗感激不盡。”拔灼先是道謝,而後話鋒一轉:“只是本汗不明白,爲何先前葉護不按照約定,對安西都護府發起進攻,幫助我薛延陀分擔一部分壓力呢?如今大唐已經點起三萬兵馬,前來征討薛延陀,此時前來助陣,葉護不覺得有些晚嗎?”
“晚嗎?”阿史那賀魯呵呵一笑:“我怎麼覺得剛開始啊?”
“嗯?”拔灼聞言,一下就精神了。
剛開始?
這麼自信嗎?
“不知葉護爲何如此自信?”
阿史那賀魯笑笑,而後說道:“以我觀之,若是當初配合可汗,對安西都護府發動進攻,實際上對於牽制大唐軍隊也並不起什麼作用。”
“安西都護府足以應對我大突厥數月進攻而不亂,甚至還有進行反擊的可能,前年那郭孝恪便是如此,此人最擅長防守反擊,若是我一時不慎,被那郭孝恪所牽制,非但不會削減可汗這邊的壓力,甚至自己也會陷入對安西都護府作戰的泥潭當中。”
聽到阿史那賀魯的這番話,拔灼仔細品品,竟然發現他說的還特麼挺對的。
沒毛病啊,老鐵。
“與其如此,莫不如引兵前來薛延陀。”阿史那賀魯露出自信的微笑:“我可是聽聞,本次大唐對薛延陀作戰,李世績總共就帶了兩萬餘兵馬,而李道宗只帶了不到一萬人,就這三萬人,怎麼可能是我等的對手?”
“如今你薛延陀尚有十萬可戰之兵,我又帶了五萬勇士,這十五萬的兵馬,就憑大唐這些人,怎麼可能是我們的對手?”
“屆時合兵一處,將大唐擊敗,你我的目的,不也都達成了嗎?”阿史那賀魯最後說道。
你別說,聽到阿史那賀魯的這番忽悠,拔灼的眼神也逐漸堅定起來。
對啊,要能在這次戰役中,徹底擊潰李世績和李道宗,那大唐不就大傷元氣了嗎?
屆時我本部直取幽州,活捉那李象,逼迫大唐求和……
而後從後方進攻安東大都護府,與新羅、倭國合兵一處,北方的戰局不就徹底盤活了嗎?
越想拔灼越覺得合乎情理,眼睛也越來越亮。
“葉護此言,令本汗如撥雲見日,茅塞頓開!”
“噯,我也是恰逢其會,當不得可汗如此誇獎。”阿史那賀魯謙虛地說道:“本部兵馬尚且在外,容我令人傳他們前來牙帳。”
“也好。”拔灼滿臉興奮地說道,緊張了好幾個月,終於是開心了一把。
如今的他,已經從方纔的頹廢,轉變爲現在的豪情萬丈。
現在的薛延陀,已經不是當初的薛延陀了!有阿史那賀魯五萬勇士相助,怎會懼怕他區區李世績呢?
你要說讓他十萬去打李世績三萬,那他肯定是多少帶點心虛。
但現在不一樣了,加上阿史那賀魯的五萬兵力,那是十五萬對三萬,優勢在我啊!
與此同時,他在心中也升起了對阿史那賀魯濃濃的愧疚。
天知道這幾個月他是怎麼過來的,每天都在起牀——咒罵阿史那賀魯——睡覺三點一線當中渡過。
別說阿史那賀魯家裡的女性親屬了,就算是阿史那賀魯本人,都被拔灼用薛延陀俚語親切地問候了許多遍。
這也不能怪我,拔灼心想,都特麼怪大唐!
要不是大唐,我怎能和我至親至愛的賀魯兄弟產生誤會?
在薛延陀的牙帳當中,阿史那賀魯被很好地招待了下來。
阿史那賀魯也很懂,他沒有親自去叫人馬,而是派遣親信去召喚,自己則隻身在薛延陀牙帳當中。
無他,就是自己留下來做個人質。
拔灼也是人精,當然知道阿史那賀魯的潛臺詞,自然是十分感動。
看,這就是我光明磊落的賀魯兄弟啊!
也正是因此,拔灼給阿史那賀魯安排了超規模的待遇,甚至比西突厥可汗本人來的待遇都要高出來好幾分。
阿史那賀魯自然是十分受用,他當然知道薛延陀的這份規格是什麼級別。
作爲一個專業的反骨仔,他可不止反唐,甚至還反西突厥。
當然他不是反西突厥本身,而是反壓在他頭上的可汗。
原本的歷史上,在李世民去世後,身爲瑤池都督府都督的阿史那賀魯搖身一變,立刻反叛大唐。
這還不夠,他甚至轉過頭,擊敗且吞併了西突厥乙毗射匱可汗的部族,設立牙帳於雙河及千泉,自稱沙鉢羅可汗。
其反骨仔的本質可見一斑,骨子裡就是一個不甘居於人下的人。
拔灼當然不知道阿史那賀魯的性格,就算知道也不會生出什麼心思。
畢竟他是西突厥的葉護,又不是他薛延陀的葉護。
要反,也是先反西突厥,和他薛延陀八竿子打不着啊。
更何況現在兩家合兵一處,共抗大唐,可是有着共同的目標,怎麼可能先兄弟鬩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