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通大師來的時候。我正站在客棧客房打開的窗子前發呆,看着外邊街市上,車水馬龍人來人往,我突然感到很孤獨,對於整個世界都很陌生,自己似乎是懸浮着的,找不到真實的感覺!失去弘,失去的不是愛情,或者是我自己!
房門敲響地時候,我才發現自己已經站了很就,身子已經變得麻木僵硬,臉上涼涼的,伸手去抹,潔白如雪的手掌滿是淚痕!
不要哭,子妍……我跟自己說。
“等一下……”我整理了一下情緒,走過去,打開門,一個留着雪白鬍須,身穿袈裟的老和尚站在門外,我猜想着眼前的便是無通大師了吧!鶴髮童顏仙風道骨,很有大師的風範!
當初。在太子居住的東宮半昏迷狀態下,曾經和無通大師有過一面之緣,雖然記不得面容,但是看到眼前的和尚,我一下子就斷定他就是來接我的人!
“阿彌陀佛,瑾瑜公子別來無恙!”無通大師在瑾瑜中毒以後,曾經救治過瑾瑜,應該不會認錯。
“無通大師請進!”我從門口讓開,請無通大師進來。
無通大師進門後,我隨手將房門關上,“再次勞煩大師,實在過意不去,大師請坐!”
“公子不必客氣!”無通大師並不入座,卻將我上下一番打量道,“你真的不是先前的瑾瑜了嗎?”
此時的我正是一身女裝,爲了避人耳目,不便在以男子的身份出現。萬一被宮廷中的人發現瑾瑜還活着,豈不麻煩?昨晚冒然以瑾瑜的面貌去找四皇子,實在冒險……結果四皇子避而不見,眼下依然一片茫然……
聽無通大師所言,看來靜璇已經將我的身世告訴了他,否則他便不會如此詢問。
我點頭,“嗯,我是被瑾瑜帶到了這個世界,我的名字叫穆子妍,來自另一個世界!”
無通大師感嘆道,“世界之大。真是無奇不有!原本以爲瑾瑜公子醒來,可以安然無恙,沒想到會發生如此變故!”
“此次勞煩大師前來,子妍只想恢復原本面貌,不知道什麼時候可以出發?”
“馬車已經候在客棧外,施主可要想好,一旦接受易容便不能再恢復現在的面貌。”無通大師慎重道。
我點頭,“我已經想好了!”
“施主對太子的情義和苦心實在難得,希望太子可以就此覺醒重新振作!”無通大師面色慈愛道。
我苦笑,“緣起緣滅,哪裡是我所能夠控制的?既然是錯的,又何必執着?大師大概和所有人一樣,不希望太子繼續在一個男人身上沉迷吧!這也是我的願望,所以我希望錯誤能夠從此結束!”
無通點頭,“難得施主能夠想得開,太子能有你這樣的知己,是我們大唐王朝的福分啊!如果施主準備好了,現在就出發吧!老衲在這裡不便久留!”
我點頭,跟隨無通大師出了客棧,進了客棧外停kao在路邊的馬車。
路上,我所感覺到的只有麻木和沉重。手撫摸揣在袖中的斷梳,內心在無聲地嘆息:弘,再見,瑾瑜,再見……
希望離開,真的可以重新開始……
如今,太子已經有了靜璇,而且就要做父親了,四皇子也已經娶親,而只有我,孑然一身,不知何去何從……
馬車外,皇城中巍峨的宮殿,距離我越來越遠,太子弘,以及曾經的愛情也距離我越來越遠……
馬車前行,離開了長安城,打開車窗望着郊外芊芊莽莽的景象,內心是無盡的傷痛和悲涼……
趕在天黑的之前,到達通天寺。那是一座依山傍水的寺廟,宏大莊重,走在寺院中,耳旁不時傳來梵鈴之聲,還有殿堂上誦經之聲,恍然如同來到了另一個不同於凡塵的世界。
無通大師安排我在後院的禪房中住下來。
經過一天的奔波,身心疲憊,無通大師離開後,和衣躺在禪房的牀榻上,聽着窗外風吹過芭蕉的颯颯聲。不知所想,內心一片空曠……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手握着斷梳,竟然沉沉地睡了過去……
睡夢中,我依然生活在東宮和太子在一起,只是已經變回了自己原本的模樣……陽光下,我睡在躺椅上,小腹微微隆起,太子靜坐在我的身旁,輕撫着我的小腹,臉上點着幸福而溫柔的笑容……
夢醒後,才發現自己躺在一個陌生的地方,哪裡還有太子的影子?!
唉,我竟然夢到自己變回了原來模樣,而且還有了太子的孩子,那樣的情景多麼的溫馨……原來只有在夢中,才能擁有最爲完美的愛情啊!初來時,將現實當作夢境,現在卻將夢境當作現實……
這兩個月的時間,我真的改變了太多……
梳洗完畢後,我被一小僧帶領着去往後山,走在蜿蜒的山路上,看着山間的自然景緻。聽着山中鳴禽發出的聲音,還有落葉的聲響,心境變得平和而悠遠。
跟隨小僧走了多半個時辰,這纔來到無通大師所講的那個幽庭,果然是一個曲徑通幽的好地方。不大的房舍,周圍生長着濃密的修竹又有茂林掩映,庭前栽有菊花,此時正值盛開,不遠處有一彎清水環繞,是個難得的休養生息的場所。
爲了不受打擾,安心進行手術。無通大師便選了這樣一個少有人來的地方。
我到達時,無通大師已經等候在了幽庭裡的院落中,長袍裹風,長鬚飄飄,恍惚間如同仙人下凡,與此間掩映着的山水和幽雅的房舍渾然一體,恰似入畫一般。
“無通大師!”我上前施禮道。
“施主來了。”無通大師呵呵一笑,指着院落道,“這所庭院是老衲平日參禪的地方,非常幽靜,不會有人打擾。如果施主做好了準備,我們現在就開始吧!”
我點頭,“嗯,有勞無通大師了!”
無通大師見我面色憂慮,便道,“施主儘管放寬心,老衲會盡力而爲,還原施主原來的面貌,不知道施主的畫像可準備好了?”
我從袖中拿出畫卷,“這是我自己畫的,畫的不太好,不過也只能畫成這樣了。”先前,也只是跟着孑然學了幾天素描,繪畫的功底可想而知,可是除了我自己,誰人知道我以前的模樣?
無通大師接過後,打開畫卷看了看道,“無妨!即便施主畫的再像,老衲也無法保證易容後,能夠和先前一模一樣。所以易容也只能根據現在的容貌和形體進行改造。幸而瑾瑜公子形體纖瘦,易容女子尚且不難!”
“嗯,那一切按照大師的主意,只要易容後,別人認不出瑾瑜的樣子就可以了。”我對易容沒有太多的要求,之前,和太子在一起的時候,尚且擔心會手術失敗。或者變得不美,現在愛人不在了,愛情也沒有了,是什麼樣子,又有什麼關係?
無通大師呵呵一笑,“那我們現在就進禪房,開始易容吧!如果順利地話,大概十天以後,就可以去掉紗布。到時候除了老衲和你自己,再無人知道你以前的身份了!”
“嗯……”我點頭,跟隨無通大師穿過長廊,來到房舍前,推開雕花木門,但見裡邊是禪房的模樣,十分素淨雅緻,牆壁四周懸掛有字畫,窗子大開,外邊的陽光撲照進來,溫暖明亮。
我按照無通大師的指示,吞下一顆藥丸,在禪房中的牀榻上躺下。
無通大師安撫我道,“不必緊張,待會兒藥力發作,你就會昏睡過去,一直到手術結束你纔會醒來,不會有任何疼痛!”
“謝謝,無通大師……”
不多時,強烈的睏意襲來,我慢慢地失去了知覺,昏然入睡。
等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傍晚,室中的光線有些黯淡。我睜開眼睛,看到無通大師穿着長袍的身影。
“施主,你醒了,感覺怎麼樣?”
我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上面裹滿了紗布,感覺微微的疼痛,還有身上也纏繞着紗布,感覺茫然。
無通大師看到我迷惑的樣子,便道,“易容前,你服下的藥物有鎮痛催眠的作用,現在藥效慢慢散去,大概會感覺到疼痛。這些藥丸,你每天早晚各服一顆,有止痛和生肌的作用,十天以後,等傷口痊癒,就可以拆下這些紗布了。”無通大師說着話,將一個木盒交到我的手上。
我從牀上爬起來,接過木盒,“謝謝!”
“施主不必客氣,你在這裡好好休養,每天會有人給你送齋飯過來,有什麼事情,也儘可以吩咐他去做!衣櫥中有已經準備好的衣服,還有遮擋容貌的莎麗,如果覺得山間無聊,也可以出去隨便走走。”無通大師交代道。
“嗯,謝謝……”我點頭,“勞煩大師了!”
無通大師溫和地笑,“你是太子的愛人,也是我們大唐的恩人,不必言謝!”
無通大師離開後,我便在幽庭暫住下來。
現在的我,會是什麼樣子?一切都是爲止,身體的疼痛讓我清醒地知道自己真實地存在着……這個世界,對我來說這麼陌生,自己恰似一縷找不到歸途的幽魂,不知該去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