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漸漸熱了起來。
賈平安早上操練時就穿着自己弄的短褲,露出了小腿,鴻雁捂臉轉身,杜賀嘖嘖稱奇……
實際上普通人幹活也會挽起褲腿,只是家裡人沒想到賈平安會這般做而已。
按照他們的說法,下等人才這樣。
賈平安的刀法越來越凌厲了,周圍三丈不見人煙。楊德利繼續苦大仇深的想着戶部的各種弊端。
楊尚書越發的操心了,以至於吃早飯放多了了醋,一碗餺飥吃的愁眉苦臉的。
隨後去上衙。
楊德利先出去,隔壁的趙賢惠正好出來,見到他就別過臉去。
楊德利乾咳一聲,“某見到陛下了。”
趙賢惠嗤笑道:“陛下出宮就能見到。”
這是不給臉?
楊德利說道:“陛下同某說話了。”
趙賢惠冷哼一聲,頗爲不屑的模樣。
等楊德利一走,趙賢惠急匆匆的進去尋到了王大娘,“大娘子,那楊德利竟然能與陛下說話了。”
王大娘在做針線,聞言擡頭,“阿孃,你不是說他不好嗎?”
趙賢惠戳了她額頭一指頭,嗔道:“我何時說過?”
王大娘無語。
轉眼趙賢惠又去了牆邊,低聲道:“醜東西,醜東西!”
噗嗤!噗嗤!
牆頭很快出現了一個熊頭。
“快下來。”
阿福噗通一聲落了下來,然後起身,迎接鄰居的寵愛。
喝完粥後,被趙賢惠揉搓了一陣子,阿福又搖搖晃晃的從大門回家。
“阿福,吃竹筍了。”
鴻雁拿着一盆竹筍在剝,阿福歡喜的跑過去,搶過一隻竹筍,熟練的剝開。
這邊吃完鄰居家吃,隔三差五還能出去開個葷,拍死幾隻雞鴨。
熊生就是這般豪橫!
……
四巨頭晨會。
宮中,李治接到了姐姐巴陵公主的請求。
“公主最近愛做噩夢,總是夢到些血腥之事,公主聽聞終南山有個高人隱士,就想去尋訪……”
王悅榮的聲音很悅耳,李治卻想到了蕭氏。
女人怎麼就那麼愛做噩夢呢?
“那便去吧。”李治不覺得巴陵去一趟終南山需要派人來和自己報備,去宗正寺即可。
王悅榮三十餘歲,肌膚細嫩,並無一絲皺紋,看着頗有韻味。她面露懼色的道:“他們說最近終南山有小股賊人搶掠……公主擔心府中的侍衛不稱職,就派了奴來,懇請陛下派出些百騎……”
王忠良覺得不妥。
百騎是皇帝的百騎,什麼時候輪到公主來享受這個保護待遇了?
李治淡淡的道:“可。讓賈平安帶人去。”
等王悅榮走後,李治擡頭,眸色微暗,“終南山多小徑,莫要走錯路了纔好。”
……
賈平安得了安排後,先是一怔,旋即就琢磨着巴陵的用意。
公主請求皇帝出動百騎護衛自己,若是得寵的公主自然無所謂。比如說那位仙去的兕子公主,以皇帝和她相依爲命的那些經歷,別說是百騎,千牛備身都能派去保護她。
但巴陵卻靠不着啊!
巴陵嫁給了柴令武,這按理是一門好姻緣。
柴紹和平陽公主的二兒子,就憑着平陽公主和柴紹當年的赫赫戰功,皇室就不能無視他們的子女。
事實上也是如此。
柴紹是個聰明人,當年太宗皇帝還是秦王時,和太子、齊王爭鬥奪嫡,三兄弟都紅了眼睛,把對方當做是不死不休的大敵。
當時許多人都站隊了,柴紹卻不站隊,並未摻和奪嫡之事,所以得了善終。
而柴令武這位豪門公子,從小就是含着金鑰匙成長,堪稱是要什麼有什麼。若是不出錯的話,以後必然會是高官中的一員。
可這貨卻不安生,在先帝時摻和了太子之爭,而且站隊魏王李泰。
李泰的名聲本來不錯,可架不住他後來犯蠢啊!
——阿耶,若是某爲帝,等快死的時候一定弄死兒子,把帝位傳給雉奴。
李治無辜躺槍。
但李泰的希望就隨着這句謊言而流失,跟隨着他的房遺愛、柴令武等人因爲站錯隊,此後的地位很尷尬。
賈平安帶着人匯攏了十餘輛馬車,以及十餘侍衛,隨即出了長安,往南去了。
侍衛頭領叫做王臺,看着滿臉絡腮鬍,很是豪爽的模樣。
一出長安城他就靠了過來,笑道:“久聞賈參軍之名,號稱文武全才,某今日一見竟然這般俊美,不禁自慚形穢呀!”
呵呵!
賈平安和他打着呵呵,卻在看着前方的馬車。
巴陵就在第三輛馬車裡。
一路行到傍晚,隨後找了個村子住下。
馬車裡搬出來全新的被褥,還有一整套臥室用具……
這架勢,真是厲害。
包東豔羨的道:“都是好東西。”
雷洪深吸一口氣,“真香。”
隨後租用了些地方,衆人安置了下來。
第一夜並無什麼情況。
車隊在第二日上午再度出發。
這一路很是平靜。
巍峨秀美的終南山下有個村子,車隊到後,竟然有現成的地方吃住。
王臺笑眯眯的道:“先前就有人安排好了。”
“咱們也算是沾光了。”
賈平安笑着帶人去打飯。
吃完晚飯,賈平安帶着人巡查村子。
天漸漸黑了,村裡除去幾個‘有錢人家’之外都是黑漆漆的。
賈平安叮囑百騎晚上注意防備賊人,特別是巴陵公主的住所外面,一定要盯牢。
那個娘們不會坑我吧?
想到自己壞了巴陵兩口子不少事兒,還坑了他們一把,賈平安就覺得陰風慘慘的。
“好熱!”
包東在和雷洪一個房間,二人睡在一起難受,就出來透氣。
賈平安還沒睡,站在院子裡,親切的道:“某那邊寬敞,你二人去睡。”
“這如何能行?”包東意動了,卻擺手拒絕。
賈平安拍拍他的肩膀,“某那邊的牀大,兩人隨着都寬鬆,某一人去你們那邊也輕鬆,如此兩全其美。”
包東拱手感謝,雷洪打着哈欠道:“別的都不怕,就是包東的腳臭,方纔臭的某一直沒睡。”
二人進了房間,賈平安搓搓臉,覺得月亮真美。
巴陵來終南山尋高人,沒必要在這個時節來。若是說高人,玄奘和李淳風就在長安城中。而且長安城裡也有不少道觀。
退一萬步,你真要尋訪高人,直接派個管事去不行?
這事兒賈平安一看就覺得有問題。
任務派到百騎,唐旭掌總不可能出來,程達帶着神秘的微笑,誰特孃的都不放心。
最後只有他帶隊。
這點算計巴陵兩口應當是有的。
第一夜不好算計,因爲太明顯,而且還得擔心賈師傅的警惕性高。
第二夜在這個村子裡,機會就很多。
而且柴家竟然派出人來打前哨,在這裡租下了不少屋子,連賈平安等人住的地方都打掃的乾乾淨淨的……
娘希匹!
李家的女人何時對百騎這麼好過?
連高陽都不會這麼細心。
賈平安和包東、雷洪所在的這個小院子堪稱是四面通達,若是晚上有人來坑……
殺人他們不敢,因爲掃把星死不得,死了皇帝不知自己是否會被克,巴陵會被遷怒的很慘。
那麼他們還能怎麼坑?
而且能讓賈師傅出醜壞名聲的那種。
女色?
這人道貌岸然,在長安城裡就流連青樓,說什麼不到十六不睡女人,可暗地裡誰知道?這不一出長安城就原形畢露了。
而且……還是用強。
那女人定然是村子裡的,一旦大呼救命……
熱鬧。
賈平安嘿嘿一笑,悄然隱去。
最好的一個院子裡,巴陵就在這裡住下了。
燭臺是自己帶來的,上好的蠟燭點燃了沒有黑煙,而且流明不低。
巴陵剛卸妝,坐在牀上聽着王悅榮說話。
“……晚些會有人進去,隨後脫光衣裳呼救,咱們的人就在外面,加上幾個村民混着衝進去。”
王悅榮的臉上全是自信,“孤男寡女同處一室,還是有夫之婦,他百口莫辯,晚些就把消息傳回來,陛下定然震怒。”
巴陵的臉在燭光下顯得有些發黃,她怔怔的看着房門,“高陽對他言聽計從,這不要緊,可他上次在家門口說什麼終南山的牛……許多人都問那些被沒收的牛可是咱們家的,奇恥大辱呀!”
王悅榮陰笑道;“此次讓他身敗名裂,按理還能彈劾他,隨後把他弄到牢裡去。如此再次出來時,他一無所有,只要不弄死他,就讓他在長安城成爲笑柄豈不更好?”
巴陵點頭,“睡吧,晚些鬧騰起來就沒法安睡了。”
王悅榮服侍她睡下,自己出去,站在院子裡,摸着臉上那道已經淡去的鞭痕,獰笑道:“看着吧,一個個的弄死你們!”
她越想越興奮,竟然無法入睡,就乾脆起身,守在門邊,聽着外面的動靜。
賈師傅打了個盹,隨後就醒來蹲守。
黑夜中,村子裡很是安靜。
突然有狗吠聲傳來。
大半夜的,狗爲何會叫?
賈師傅笑了笑,心想這多半是那些人把狗弄的叫喚起來,如此遮掩他們行動的動靜。
果然,稍後他就看到兩個黑影出現在院子裡。
一個黑影拎着凳子之類的東西走到窗下,折騰了一陣,悄然把窗戶弄開了,隨即另一個黑影站在凳子上,被推了進去。
賈平安拿出了上好弦的弩弓,悄然準備。
晚些,外面的黑影在往外退去。
屋裡突然傳來了女人的尖叫,“救命呀!”
寂靜被打破了,那個黑影往外跑,賈平安對準了他,扣動弩機。
呯!
黑影下半身中箭,竟然悶哼一聲,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
好漢吶!
賈平安站在屋檐下,看着外面衝來十餘人。
“快去救人!”有村民喊道:“那個賈參軍誘拐了常家的娘子,某親眼看到的。”
一個男子悲憤的喊道:“他們下午拿錢哄了了某的娘子,要對她用強!那個脣紅齒白的少年,某看的真真的,剛纔就在我家外面和娘子說話,娘子被他哄騙了來,他要用強……”
衆人撞開了房門,火把照耀下,裡面被吵醒坐起來的包東和雷洪二人在懵逼。
而那個女子赤果着大半身體,愕然站在屋子中間。
這個……
不對啊!
那兩個大漢一看就是睡眼朦朧的,關鍵是……那個脣紅齒白的少年呢?
“咳咳!”
後面有人在乾咳,衆人回頭,就看到穿戴整齊的賈平安站在那裡,脣紅齒白的……
“你等尋某?”
那些村民和侍衛目瞪口呆。
“這是怎麼回事?”
有人目光閃爍,有人一臉懵逼。
百騎的人來了,迅速控制住了局面。
“不知廉恥!”
王悅榮急匆匆的來了,等看到了穿戴整齊的賈師傅時,不禁愕然。
不是該捉姦在牀嗎?他怎地還穿的好好的?
難道是他喜歡和衣而睡?
那也沒事,就當是暴行剛開始。
王悅榮想着這些,發現周圍的人神色不對,心中一驚,就使眼色。
“你眼睛有問題?”賈平安問道。
你眼睛纔有問題,你全家眼睛都有問題。
王悅榮得到了否定的暗示,只覺得心中毛焦火辣的,就問道:“先前聽到有人叫救命,公主都被吵醒了,是怎麼回事?”
有人出來說道:“有人說賈參軍誘騙了村裡的婦人,和那婦人約在了半夜相會,誰知道賈參軍用強……”
“後來呢?”王悅榮興奮的鼻尖都紅了,渾身打顫。
弄死這個小崽子,回頭老孃就是功臣了。
“後來……那屋裡住着兩個百騎。”
尼瑪!
不是讓他住在最好的房間裡嗎?他怎會換了?
是人都喜歡享受,有寬大的牀和房間不住,爲何要去住狹窄的地方?
所以這個計劃堪稱是天衣無縫。
可……
賈平安好好的站在那裡,手中竟然還拎着弩弓,這哪裡是幽會婦人的模樣。
那兩個百騎在那裡咒罵,王悅榮想知道緣由,就靠近了些,一股子不算是濃烈的腳臭味頓時就擊敗了她。
嘔!
跟着公主養尊處優多年,連方便的地方都有焚香,這種味道真是久違了。
“是有人給了奴十貫錢,讓奴來此……”那個婦人在周圍尋索着,“還有人給奴準備了墩子,幫奴打開了窗戶。”
事情水落石出,常家兩口子被村正帶走,衆人也各自散去。
王悅榮最後走,她笑道:“我就說賈參軍這般脣紅齒白的,怎會勾搭鄉野農婦,竟然是構陷。回頭公主爲賈參軍做主,處置了那一家人。”
賈平安突然靠近,幾乎是面對面。
他的呼吸撲打在王悅榮的臉上,語氣很曖昧,“你竟然這般秀美……”
王悅榮只覺得心跳加速,顫聲道:“你……你想作甚?”
“某隻想告訴你,做壞事會有報應的。”
賈平安在黑暗中微微一笑,看着很是詭異。
王悅榮深吸一口氣,強笑道:“公主還在等着我,你等趕緊歇息了。”
她回身,深一腳淺一腳的往回走。
這時她才發現,自己竟然沒帶人出來。
山村的深夜很靜,風吹拂在身上,感覺就像是有無數雙手在你的身上撫摸着。
王悅榮左看看,右看看,前方的樹枝微微顫動,就像是無數觸手。
她打個寒顫,雙手抱臂,加快了腳步。
“嗚……”
前方突然傳來了嗚咽聲,王悅榮悚然一驚,擡頭看去,就見一個黑影在前方樹後探頭出來,隨風搖擺……
王悅榮的眼珠子瞪的老大,只覺得遍體冰涼。
“有鬼!”
她拔腿就跑,跑的跌跌撞撞的。
呯!
她被什麼東西絆了一下,正好摔在了門前。
“救命!救我!啊……”
尖叫聲很吵,大門打開,兩個侍衛舉着火把出來。
“王悅榮?”
王悅榮的臉上全是瘋狂之色,不住的回頭看去,彷彿身後有厲鬼在追趕。
晚些,她躺在被子裡,有些熱的天氣,她竟然蓋了兩牀被子。
她昏昏沉沉的睡去,竟然夢到了賈平安。
在夢裡,賈平安對她微微一笑。
呀!
脣紅齒白的少年呀!
隨後二人花前月下。
“啊!”
她猛地醒來,滿身大汗。
王悅榮病了,開始昏睡。
賈平安作爲此行負責安全的官員,親自來探病。
“這是怎麼回事?”
賈平安很嚴肅。
看護王悅榮的隨行女僕說道:“說是深夜出來受了寒氣,要將養數日,終南山她去不了了。”
賈平安點頭,“不是人害的就好。”
屋外是包東等人,以及巴陵這邊的侍衛。
賈平安見王悅榮面色微紅,就知道是發燒了。
“好好照看她。”
賈平安覺得自己的姿態很高,可剛轉身出去,就聽王悅榮喊道:“賈參軍,等等我!”
咦!
這女人不是昏睡了嗎?怎地醒來了。
賈平安回身,見王悅榮依舊在昏睡,就莞爾一笑。
這女人昏睡都在叫喊哥的名字,可見昨夜被嚇壞了。
王悅榮突然喘息起來,喊道:“賈郎,你這般俊美,奴好歡喜……”
賈平安如遭雷擊,呆立原地。
那個女僕看着賈平安,心想這二人怎地有勾結?
賈平安緩緩轉身,外面一羣人呆立着。
“參軍!”包東的眼中全是崇拜之色。
賈參軍和巴陵隱隱是對頭,可巴陵公主的貼身女官竟然愛慕賈參軍,這……
這魅力,真是不可抵禦啊!
那些柴家的侍衛目瞪口呆的看着賈平安,想到王悅榮平日裡在公主府趾高氣昂,誰都看不起的德性,背地裡竟然偷偷愛慕着公主的對頭賈平安。
無數目光聚焦在賈平安的身上。
賈平安想死……
……
雙倍月票,求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