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太子之位，非重潤不可，其他人不作考慮。”
李顯反應慢了半拍，但回過神來後斬釘截鐵否決了建議，武則天微眯着眼睛，也不再多話，只笑了笑，“行，你有主見就好，今日難得見到冉兒和仙蕙兒，你把兩個小輩給我留着，陪我說會兒話。”
這點小要求李顯自然不會拒絕。
但李冉敏銳的意識到，這老狐狸留他的原因絕對沒那麼簡單。
果然，李顯走後，武則天撤去了皮影戲，屏退了僕從，屋內，只剩他們三人。
“武青櫻回洛陽時，見了我一面。”
只一句話，李冉便恍然大悟。
“難怪呢，我就奇怪她爲何那麼快說服了武承訓和武從謙兄弟兩人拿出族產投資到鳥不拉屎的山區裡，原來，這是太上皇的主意。”
“呵呵，你想送我武家一條生路，我自然得讓這些小輩牢牢抓住……那武縣若成，我武家定能百年無憂。”
看看，就憑這眼力，她若年輕二十歲，哪還有老丈人什麼事。
“你助我武家甚多，我得謝謝你。”
李冉頓時眉毛一揚，以她的身份，絕不會口頭稱謝這麼沒誠意。
果然，武則天命侍從取來一個檀香木盒子，“這東西，算是我給仙蕙兒腹中未出生的娃娃一份禮物吧，唉，也不知道，能不能有機會抱抱這孩子。”
這話竟有離世之感，看來她對自己的身體，心裡有數。
“太上皇必定長命百歲。”
李冉微微一笑，送上祝福，這位千古女帝已活得夠本了。
打開盒子，頓時怔住……裡面裝着的，竟然是一把玉質小劍。
只有巴掌大，打磨得很圓潤，的確像是小孩子的玩具，只是看年頭，似乎有些就遠了，材質也一般般。
不會吧，這娘們如此叩門？
李冉將玉質小劍仔細看了看，的確沒有半點稱奇的地方。
“……怎麼，覺得我出手寒酸了。”
“哪的話，太上皇隨便送什麼，都是情誼。”
李冉不喜歡睜眼說瞎話，給個意味深長的笑容自己體會。
“呵呵，你這孩子，我雖然老眼昏花了，還不至於順手拿些東西搪塞你，這柄玉質小劍，是太祖皇帝送給太宗皇帝的，那時，正好是玄武門之變以後！”
神轉折令李冉瞬間眉毛一凜！
玄武門之變這幾個字一直是大唐的禁詞，哪怕在史書上都寥寥帶過，畢竟骨肉相殘不是什麼好事。
今日武則天突然提起此事，莫非另有深意？
是時間點！
“而這柄玉質小劍，太宗皇帝在重潤出生時，立他爲皇太孫的時候又送給了他，而後被我收着了。”
武則天見他似有所悟，微微一笑，又道出一件事實。
李冉頓時頭皮一炸，“太上皇，這禮物太貴重，我收不起，你還是給其他人吧。”
潛臺詞已經昭然若揭，這玉質小劍，代表的是李家欽定皇位繼承人！
武則天是在試探自己……若仙蕙兒肚子裡的孩子是男孩的話，有沒有意向成爲太子！
“怎麼，你嫌麻煩？”
聰明人說話不用點透，一個眼神即可，武則天略微失望，搖頭道，“可惜這大唐百年基業了。”
“太上皇不必危言聳聽，皇上繼位後勵精圖治，縱然不能稱爲千古一帝，也絕對是一位好皇帝，而重潤哥聰穎好學，也是最好的繼承人了，何談百年基業不穩。”
李冉當場反駁，這武則天絕逼在吹毛求疵，又或者壓了李顯父子幾十年，從骨子裡看不起兩人。
“唉，既然說到這份上，我就把話攤開了，反正我這把老骨頭，也沒幾日活頭了。”
武則天長嘆一口氣，看了看李冉和早就傻眼的仙蕙兒，淡淡道，“顯兒宅心仁厚，做守成之君尚可，指望他揚我大唐國威，得有得力臣子相助，他運氣總算不錯，得了你這天縱奇才，日後凌霄閣中，你的名字必定位列其中，對於顯兒，我是不愁的。”
“但顯兒年紀也不小了，年近半百，又案牘勞形，這大半年來向我請安時，我明顯感覺到，他的精氣神比初回洛陽時弱了不少。”
李冉沉默，無法反駁。
年紀永遠是人類最大的對手，以現在的衛生條件和醫療水平而言，五十歲是一個坎，過了這知天命的年齡，多活一天就是賺的。
況且李顯還被韋氏下過毒，雖然服用解藥恢復了健康，但毒素那玩意能不能全部排出體外得打個問號，種種因素疊加，老丈人的精氣神，的確變弱了。
“至於重潤……太宗皇帝怕是看走眼了。”
武則天突然冷冷一笑，“沒錯，這孩子的確夠聰明，又懂得隱忍，像極了太宗本人，但他卻沒有太宗皇帝那般容人的度量。”
“太上皇，這怕是你有偏見了吧。”
李冉直言不諱，搖頭道，“大舅哥在河東道時，若真被仇恨矇蔽了雙眼，大可不必遵從聖旨，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他硬要殺武家全族，兵權在他手上，也就殺了。”
“呵呵，彼時他若抗命，陷顯兒於不義，又有你在河東道鎮場子，他權衡利弊後放棄，是理智的選擇，跟度量無關。”
想不到兩人竟然會因爲李重潤的人品問題吵起來。
李冉失笑，沒想到武則天一把年紀了還如此較真……且不論她的看法正確不正確，屁股已經坐歪了好吧。
囚禁了人家十年，絕對會從骨子裡帶着有色眼鏡看人。
“怎麼，理解覺得我冤枉他？”
武則天似笑非笑，顯然有些動氣了。
“……微臣相信自己的眼睛！”，李冉同樣嚴肅起神色，原則問題，不可能讓步。
“呵，你的眼睛？你和他接觸了多長時間，有些人，縱然朝夕相處，也未免能看見真面目。”
武則天的眼中閃過一絲利芒，突然揮手，示意李冉二人跟着，走到行宮深處一座堆放雜物的屋子，推開門，裡面一股子生黴的味道。
多久沒打開了？
看着門栓上的灰塵，李冉心中來了興趣。
這娘們搬離皇宮帶的東西並不多，卻將屋子裡的東西都帶上，顯然這些東西挺重要，那既然重要，又爲何會堆在這不起眼的地方生黴呢。
擡眼環視屋內，更是怔住。
裡面竟然是……書籍！
一屋子的卷軸書籍，每一卷都用細布嚴密的套着，排列得整整齊齊。
“這些都是宗人府的記錄。”
“宗人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