衝突來得理所當然。
各地的公文雪花般的出現在了李顯的案几上。
然後，還在爲兒子擦屁股的李冉就被火速招進了宮裡。
“賢婿，這可如何是好。”
李顯鬱悶的表情有很久沒見過了，哪怕武三思叛亂時，他都沒有如此不爽過。
“……就這？”，李冉看了看案几上的公文，同樣一臉鬱悶。
區區小事，竟然耽誤了他爲兒子擦屁股這種體現父愛的時刻！
公文的內容在意料範圍之內……地主們麾下的佃農，集體辭職不幹要去各地興起的工廠打工，拉都拉不住。
待遇好，有保障，有盼頭，那不香麼，憑什麼一輩子都要被地主老財剝削。
當然，地主老財們並不這樣想。
他們憤怒的理所當然……你們這些忘恩負義的佃農，攀高枝了不是！
雙方很快爆發衝突，一個想走，一個不讓走，血案頻起，甚至弄出了人命。
各地官府壓都壓不住，紛紛上書請示朝廷，要求暫緩招工政策……這屁股歪到姥姥家去了。
顯然地主老財們在地方官府的心目中，分量大得多。
所以李顯壓力倍增！
這一份份公文，簡直跟催命符一樣，若不同意吧，恐怕地方民情浮動，他剛剛坐穩的江山就要搖搖欲墜。
但同意吧，好不容易辛苦建立的工廠立刻被腰斬，相當於做了無用功。
愁死個人了……
“賢婿，你且說說，有何應對之策。”，他只能將希望寄託於李冉身上。
“當然是打壓地主老財們囂張的氣焰。”
李冉眉毛一凜，閃過一絲冷酷，“佃農沒有簽訂賣身契，他們有人生自由，想去哪就去哪，憑什麼攔着，這些地主老財分明是打着法不責衆的心理，倒逼各地官府管控佃農的流動。”
李顯長嘆一口氣，猶豫不決，遲遲不肯點頭。
“師傅是怕動了國家根基？”
李冉當然知道他在想什麼，這些地主老財們依舊掌握着絕大部分土地，嚴格來說，他們要反，老丈人的位置的確不穩。
但給這些人十個膽子，都反不起來！
“師傅，不妨雙管齊下。”
李冉曬然笑笑，“一方面拿最頑固的地主老財們開刀，殺雞儆猴，另一方面，利誘他們，讓他們放棄與咱們作對。”
“……這，可有把握？”
李顯大爲意動，他心中的窩火不比李冉差，都當皇帝了，還有人使絆子，是可忍孰不可忍。
“九成把握……還有一成變數，是朝堂上的文武百官。”
李冉罕見的嚴肅起臉色，“若要打擊地主老財們，相當於動了他們的根基，如果他們極力反對，師傅你得拿出魄力來。”
“……怎麼個魄力法？”
“人挪死樹挪活，該換就換。”
李冉淡淡一笑，用最溫柔的語氣說着最兇狠的言辭。
王與士族共天下，王都能改朝換代，士族又爲何不可以。
李顯頓時臉色劇變，這女婿，是在教他殺人的節奏……好帶感，可惜風險高的一逼。
“我再想想。”
李顯有些猶豫，糾結的踱來踱去。
“……師傅，你再晃，我真得吐了。”
李冉失笑，深吸一口氣道，“這麼說吧，若師傅你要安穩坐好皇位，當一個被歌功頌德的明君的話，我那些騷操作，你完全可以不做。”
頓了頓，又沉聲道，“若不在乎自己皇位，只想這大唐江山好好傳下去，創造一個繁榮盛世的話，那不妨考慮下我的做法。”
畫外音很明白。
改革不是請客吃飯，那是要死人的……以前李冉沒有動地主老財的根本利益，那是因爲這羣人背後站着大士族，他玩不過。
而現在，工人階層正在崛起，雖然依舊遠遠弱於士與農階層的聯合體，但未必沒有反抗之力。
只需要一個推波助瀾的人和強有力的支持者。
顯然，老丈人是最合適的人選。
“讓我想想。”
李顯被觸動了，足足怔了一分鐘才揮揮手，“明日早朝時，我會給出回答……告訴文武百官。”
“別勉強，師傅，其實猥瑣點沒什麼不好。”
李冉一本正經的說着違心的話，畢竟老丈人的性格，他摸得太熟了。
若持續打雞血，沒準他還會猶豫。
但只要擺出一副失望的樣子，他便會自己給自己打雞血……俗稱中二少年病，受不了挑撥。
果然，李顯臉色瞬間紅了一倍，揮揮手，示意他先退下。
這算不算套路自己的老丈人？
李冉離開皇宮時，臉上露出了狡猾的笑容。
第二天的早朝，他故意不去……雖然有他在，更能穩佔上風，壓迫百官服軟。
但老丈人的意志未必會得到強化。
他需要李顯自己拿定主意……眼下新工人和地主老財們的矛盾還能調和，無論偏向哪邊局勢都在掌控之中。
但隨着工人階層變強，哪怕李冉都沒有把握能引導發展走向。
所以說，與其到時候親手培養出一隻尋求變革的洪水猛獸，倒不如一開始就放棄它……如果，舵手自己都沒有堅定信念的話。
以前，他可以當舵手。
以後，老丈人李顯纔是掌握變革方向的人，他充其量只能給出建議而已。
有點小期待……換尿布的時候，順手在小兒子光滑的屁股上彈了兩下，惹得仙蕙兒瞪起了卡姿蘭大眼睛。
直到中午時分，從宮裡來的太監才匆匆進了李府。
“尚書令大人，皇上有聖旨給你。”
司禮太監神色有些惶恐，額頭上全是細密的汗珠子，看得出一路疾行至此。
沒有設香案那些虛招子，李冉直接攤開看了看，不禁咋舌……老丈人的魄力，比想象中還大。
一句話，依法辦事！
佃農要自願轉成工籍，地主老財們不能攔着，若有禁錮人身自由等行爲，皆從重處理！
而李冉則被任命爲巡撫使，專門督導佃農轉入工籍的流程，並且因地制宜，拿出安置各地工人的方案來。
看看，這樣的老丈人，如何不讓人喜歡。
“回去轉告皇上，我領旨。”
李冉淡淡一笑，朝着傳令的司禮太監點了點頭。
“……仙師，雜家在宮裡，也有幾十年了，服侍過太上皇，又服侍過皇上，今日朝局之爭論，前所未見。”
這司禮太監卻不馬上離開，反而壓低聲音道，“雜家以前家裡是幫地主做長工的，實在沒辦法，只能淨了身進宮，若有半點活路，又哪會願意斷了家裡的香火。”
“……你想說什麼？”，李冉揚眉問道。
“嘿，仙師，雜家掏心窩子說，你給了長工佃農一條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