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幾個年輕乞丐的呼叫聲中,那隻大手的主人終於扶着門楞走了出來。只見這人年約六十許,滿頭白髮,一張國字臉,頦下雜亂的鬍鬚,粗手大腳,弓腰駝背,身上衣服髒兮兮的,好多地方都東一塊西一塊的打着補釘,竟然是一個乞丐。
這老乞丐微微駝着背,身形搖晃不堪,眼中閃着渾濁的光芒,再加上他另一隻手上握着的酒壺,一看就是個醉鬼。
看到他這副模樣,幾個年輕乞丐趕忙走過去,將他扶住,口中還埋怨道:“師傅,你怎麼又喝醉了!都告訴你多少次要少喝點酒了,真這麼下去,你都快喝傻了……”
老乞丐似乎沒有聽到幾個徒弟關切的嘮叨,伸手就往年輕乞丐的身上摸去,一邊摸一邊口齒不清的說道:“可是買回酒了?快快給我!”
秦川仔細的打量着這個似乎不同武功的老乞丐,心中涌起一種奇怪的感應來。這個老乞丐雖然從外表看平凡之極,就是一個很尋常的糟老頭子,身上更是沒有絲毫的精氣外泄,皮膚幹皺,眼中無神,不過秦川卻是相信自己的直覺,這種無法用語言來描述的奇異第六感,讓秦川知道這老乞丐絕對是武林高手!
或許正是因爲這老乞丐太過平凡無奇,纔給自己這種強烈的衝擊感吧。
如此打扮,要是自己沒見過歐陽希夷的話,恐怕會認成他,不過自己早在長安時與歐陽希夷打過交道,很明顯是兩個人。那麼他是誰呢?這樣的高手,怎麼從來沒有聽說過這個人呢?
秦川的心中浮起了大大的懸念。
老乞丐沒有從幾個年輕人身上摸到酒瓶子,有些不滿的嘀咕了幾句,就待又搖搖晃晃的往那破屋中走去。
這時幾個年輕的乞丐,互相對視一眼,搖了搖頭,就拉住這個老乞丐,埋怨道:“師傅,你老在那個屋子裡都快發黴了,出來曬曬太陽多好。”然後幾個人就不由分說的把老乞丐拉到院中的一塊石頭上坐下。有替他捶背的,有給他捏腿的,還有跑到屋裡去倒水的,都十分的殷勤。
老乞丐仰頭望天目中無神,也一言不發,任憑几個徒弟伺候。
如此一番過後,幾個年輕的乞丐才互相推諉着,然後一個帶頭說道:“師傅,你再教我們幾招武功吧,今天我們用你傳授的打狗棒法可是狠狠的教訓了幾個錢獨關的手下,嘿嘿,真是帶勁!”
“武功?……”老乞丐口中喃喃自語着,然後用渾濁的目光掃視了幾眼徒弟們,看着他們期待的眼神,突然悲從心起,放聲哀號起來,鼻涕眼淚滿臉縱橫。
“縱然武功高明又有何用?匹夫之力豈能救國,連皇帝都不急,縱然老夫有回天之力又能如何!……怪不得嶽老爺當年也無奈的仰天長嘆:天日昭昭,天日昭昭!無怪社稷江山,難以中興!乾坤世界,無由再復!”
忽然間老乞丐容顏一變,柔情似水的低聲吟唱道:
雁霜寒透幕。正護月雲輕,嫩冰猶薄。溪奩照梳掠,想含香弄粉,豔妝難學。*瘦弱。更重重、龍綃襯着,倚東風,一笑嫣然,轉盼萬花羞落。
寂寞。家山何在,雪後園林,水邊樓閣。瑤池舊約,鱗鴻更,仗誰託。粉蝶兒只解,尋桃覓柳,開遍南枝未覺。但傷心,冷落黃昏,數聲畫角。
……
幾個徒弟面面相覷,他們基本上都沒有讀過什麼書,如何能聽的明白老乞丐的唱詞呢。也只有在牆頭之上的秦川聽的大爲驚詫,老乞丐口中所唱的詞曲,正是後世宋朝時辛棄疾的一首詠梅詞《瑞鶴仙》。
這老乞丐怎會知道這首詞的,秦川的腦中驚駭異常。
難道他也是穿越者?又或者他也同李尋歡他們一樣,是某本書中的武俠人物?
不過聯想到剛剛老乞丐的感嘆,秦川更願意相信他同樣是一個穿越到大唐的武俠人物。
可是,他會是誰呢?
老乞丐哼哼的聲音越來越低,最後直至悄無聲息,幾個乞丐徒弟苦笑一聲,就有一個轉身走到破屋中搬出一張躺椅,幾人將老乞丐小心的攙扶着躺下來。
然後幾個徒弟走到一邊擺開了架勢,徑自練起了武功。
秦川這才注意到幾個人所使的打狗棒法與其說是棒法,準確一點說更應該稱爲杖法。因爲打狗棒法走的乃是靈巧輕便的路線,可是幾個乞丐舞起棒來卻虎虎生威,凌厲之氣十足,雖也有借力用力的小竅門,不過卻是爲了攻擊敵人而爲。
秦川見實在看不出什麼底細來,眼睛一轉,便輕飄飄的飛了下去。
幾個乞丐見從有人躍了進來,二話不說就向秦川攻了過來。
可惜他們的武功根本不夠看,秦川連真武劍都沒動,就用幾式太極拳輕輕的將幾人送倒在地上,洗髓螺旋真氣涌入幾人體內,讓他們一時都無法動彈。
這時,秦川才慢慢的向老乞丐躺着的位置走去。
老乞丐沒有絲毫反應,只是嘴皮子不斷的咕囔着,也不知在說些什麼。
秦川的心中不由的有些奇怪,剛纔的打鬥動靜這麼大,自己走過來時也刻意的散發出一股氣勢,這老乞丐沒有任何反映,真不知他是不知道有人靠近還是假裝自己不懂武功。
秦川低頭看着老乞丐髒兮兮的臉龐,一時之間也不知該說些什麼。
或許是秦川的身子擋住了陽光,又或者是遠處幾個徒弟的怒罵叱責聲,老乞丐終於睜開了渾濁的眼睛,右手顫顫抖抖的往秦川左手中握着的酒瓶子拿去。
秦川猶豫了一下,還是在老乞丐捏住酒瓶子時鬆開了手。
老乞丐躺在那裡,拿起酒瓶子咕嚕咕嚕的就往嘴裡灌去,微微泛着一絲紅色的女兒紅從他頹廢的鬍子中流了出來,阡陌縱橫,滴在身上,好像是紅色的眼淚一般。
等老乞丐一口氣將瓶中的酒喝完,秦川才慢慢的問道:“敢問老先生尊姓大名,小子可有幸的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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