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蕃每年秋天都要過境打秋風,今年也不例外,不過吐蕃的隴州總管府不但未對唐涇原節度使府的抗議作出正面迴應,反而派出使者到涇州面見涇原節度使郝玼,抗議唐縱容馬賊進入吐蕃轄區,並抗議唐派出小股騎兵入境騷擾。郝玼對此嗤之以鼻,正色道:
“隴右乃是大唐的固有領土,大唐從未放棄過隴右子民的責任,你們吐蕃人無能,剿滅馬賊不力,難道不許我大唐將士安民嗎?”
“郝郡王,既然是安民,爲何你的軍隊會屠殺我們吐蕃的領主士兵呢?”
吐蕃使者聰明地沒有和郝玼在領土和主權問題上糾纏,而是避重就輕,詰問郝玼。
郝玼道:
“第一,本帥的軍隊沒有越過雙方實際控制區;第二,本帥相信貴國的領主士兵被殺屬於馬賊行爲。本帥建議貴使回去轉告貴方節度使,加強綏靖地方,免得危害到我涇原地方。”
幾句話輕巧巧地把責任推得一乾二淨。吐蕃特使臉色瞬間變成了醬紫色,一回頭,示意侍衛把證據呈上來。侍衛捧着一把永貞刀到了使者面前,使者舉着永貞刀朝着郝玼,郝玼身邊的衛兵立刻劍拔出鞘,把吐蕃使者嚇了一跳。郝玼制止了衛兵,使者才繼續道:
“保定郡王,請您看看,這難道不是貴國士兵使用的制式武器嗎?”
郝玼輕嘆一口氣道:
“本王說貴國現在怎麼江河日下的呢,貴使,難道您和您的上司沒有動過腦筋想想嗎?自從永貞二年以來,雙方交手多次,比如去年吧,咱們斬首多少來着?(一邊參軍笑着答道,近兩萬)對,斬首近兩萬。雖然總是我涇原兵馬獲勝,但是也難免有少數甲兵遺失,這種制式武器貴方難道能沒有嗎?這不是越發證明了馬賊來自貴節度使治下,甚至說不定就來自貴隊麼?要知道,我大唐軍隊對武器的管理可是一向精細的,只能是你們的問題。”
“郝郡王,你這是在狡辯,天神是不會原諒您這種行爲的,我要去長安找你們的皇帝!”
氣急敗壞的吐蕃使者唧唧哇哇地用吐蕃話怒吼起來。郝玼卻一臉從容,道:
“不好意思,貴使,本帥聽不懂漢語以外的語言。如果貴使沒有什麼話的話,那麼本帥想送客了。”
吐蕃使者的氣焰立馬減弱了下來,繼續用漢語說道:
“郝郡王,既然您這麼有信心,敢讓我方進入貴境內搜查麼?”
郝玼一拍桌子,大怒道:
“無禮!荒謬!敢問貴使允許我方入貴境內搜捕盜賊嗎?”
怎麼說郝玼都是油鹽不進,吐蕃使者已經被完全激怒,以威脅的口吻道:
“郡王殿下,小使可是要提醒你,我們大論率領的十萬大軍正駐紮在洮水那兒,郝郡王的大名在我們吐蕃可謂是人人皆知,贊普一直想知道是郝郡王大還是同等的黃金大,郝郡王,不但大論,就是我們普通的吐蕃士兵也合適仰慕你呢。”
郝玼冷笑道:
“去年來的那個論莽熱還在長安做客呢,你們大論就來了?也罷,雖然你們臉皮厚實點,好在咱們大唐家底也不薄,個把兩個大論還是能招待得了的,只是不知道你們贊普能不能負擔得起贖金。”
此話一出,陪坐的大小官員全都笑了起來。吐蕃使者臉上青一陣白一陣,只好道:
“既然郝郡王不肯給面子,那麼小使只好先回去稟告我家節度使大人了。郝郡王,稍後我家大人會有禮物相贈的。”
郝玼道:
“不送。回去告訴你家節度使,本王也是有禮物回贈的。”
吐蕃使者悻悻而去。郝玼沉聲發令道:
“開窗,通風放氣!”
陪坐的大小官員如同得了赦免一般,急匆匆往室外跑去了,郝玼搖搖頭,威武地站起身來,繞過屏風,一溜小跑往後面去了。
院內,一名文官長大嘴巴貪婪地對着綠樹吸着空氣,道:
“錢將軍,吐蕃人身上都是這味嗎?”
同樣長大嘴巴深呼吸的錢雄道:
“他們貴族也不是這樣,這傢伙,是存心來噁心我們的。”
文官一愣:
“存心來噁心我們?”
錢雄道:
“對啊,他們貴族家境富有,根本不輸給漢人的大商賈,可是講究的很,哪裡有這麼窩囊的。這傢伙,不知道多少天沒洗澡,又在牛羊圈裡待了多少天,纔有這麼大的味呢。”
文官一跺腳,道:
“壞了,這傢伙看起來是個粗魯無知的莽夫,實際上卻恁地狡猾,他這是存心讓我們存了輕視之心,好讓我們瞧不起他。他的話裡必定有詐,我得去找保定郡王去。”
錢雄一愣神:
“還有這麼些個道道在裡面?俺跟你一起去。”
“陛下,夏綏節度使李光顏奏報,來自黑衣大食的一支前往長安的商隊在河西走廊遇到馬賊襲擊,商隊上下連同隨護二百餘人沒有留下一個活口,其中有漢人二十五人。李光顏大帥對未能保護大唐子民和友人的生命安全深感愧疚,決定罰自己一個月的俸祿入軍庫。爲避免這類事情再次發生,李光顏大帥已經正式向吐蕃沙州節兒發文要求限期緝拿兇手,不然他就要親自領軍代勞了。”
看着裴度一本正經地介紹李光顏的奏章,李誦忍不住撲哧笑了,罵道:
“李光顏這廝,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婆婆媽媽的,要打便打唄,打吐蕃人又不需要找藉口,隨便一摟都是一大把。”
裴度也忍不住笑了,道:
“陛下有所不知,陳國公剛到夏綏不久,行伍上的事情還沒有完全理順,糧草輜重估計還要準備這麼個十天半月的才能完全到位,又不能讓吐蕃人閒着,所以寫了封信恐嚇他們。陳國公這個人哪,大家都說他是勇將,可是卻對錢糧供應極其在意,不準備好了不肯動刀兵。像南邊這三鎮準備好了的,只怕早提着刀殺出去了。臣估摸着,南邊的戰報這兩天就該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