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國,也就是漢朝的大宛國,今天的烏茲別克斯坦,是昭武九姓國中最大的一國,石國實行的是雙王制,代表該國的兩大家族,整個國家便是由正王車鼻施和副王莫賀都共同統治.
李清今天看到了這個中年人便是副王莫賀都,石國與拔汗那國之間爆發了爲爭奪怛羅斯城的戰爭,極大的損傷了國力,爲停止戰爭,莫賀都特地去龜茲尋找高仙芝調停,卻得知高仙芝遠征朅師國,幾時班師不得而知,於是莫賀都又轉道向南,到朅師國尋找高仙芝,高仙芝沒見到,倒先碰到了李清.
“適才小女無禮,小王這裡向侍郎賠禮了.”莫賀都瞥見女兒的眼神,知道想讓她道歉,實在是千難萬難,只得嘆息一聲,親自向李清再躬身施一禮,誠摯道歉.
和那些吐火羅的小國相比,石國的關係和大唐要緊密得多,莫賀都本人也多次去過長安,能說一口流利的漢話,也聽說過李清,卻是第一次見面.
“一件小事,怎讓殿下三番五次道歉,李清實在擔待不起.”說着李清向那少女微微點頭,算是了結此事,這時他才發現那少女美貌豔麗的容顏,不禁略略一怔,他不由自主地拿李驚雁和她對比,一個是東方美女的極致,儼如國色天香的牡丹,而這個少女輪廓分明的臉龐和湛藍色的眼睛卻是大唐女子所沒有的,她從裡到外都透出一股子火熱,卻又不容侵犯。彷彿一枝剛剛盛開的帶刺地玫瑰.
莫賀都見李清看女兒有些出神,不禁暗暗苦笑,她的容貌到那裡都會惹出一些事端,早知就不帶她出來,可放在國中更不放心,正王車鼻施就多次對他說過,若讓他的兒子娶了自己女兒,兩王便可合二爲一.
“侍郎,這是小女茜施羅闌,從小送去長安。幾年前纔回來.”
李清斂神笑了一笑,誇讚道:“公主居然能從龜茲到此。忍受一路風沙侵襲,這樣的女子在下是第一見到。果然是巾幗不讓鬚眉,令人敬佩.”
這少女是莫賀都的獨生女,被封爲羅闌公主,今年剛十八歲,母親是大秦貴族,她繼承雙方高貴的血統,從小又在長安長大。深受中原文化的薰陶,十六歲回國,回國後豔驚石國,被譽爲石國最璀璨的寶石,追求者不計其數,甚至大食新哈里發阿拔斯也慕名派人來求婚。她也習慣於被人誇讚,不管是唐人,還是石國人。什麼沉魚落雁、什麼貌似天仙,耳中早已聽出老繭,說她巾幗不讓鬚眉這倒是頭一回聽見.
羅闌公主展顏一笑,算是對李清別出心裁誇獎的獎勵,這笑容可是多少人夢寐以求而不得,
“你箭術不高,卻很會說話,在長安有人罵你,說你是萬惡的鹽魔,可也有人頌你,說你是大唐地英雄,我看和普通人並無區別.”
“我本來就是一個普通人.”李清淡淡一笑,便不再理她,回頭對莫賀都問道:“石國遠在千里之外,難道和我大唐攻打朅師國也有關係嗎?”
多年的官宦生涯養成了李清一種政治上地敏感,以國王的身份趕來朅師國,這其中必有重大地變故,難道大食開始東侵了嗎?
“我來這裡和朅師國無關,我是來請高帥出面調停石國與拔汗那國之間的衝突,事情緊急,請侍郎替我轉告高帥.”
正說着,一匹馬從遠方高坡上衝馳下來,一名老遠便對李清揮手大喊:“李都護,大帥有請!”
“知道了,我這就去.”
李清回頭瞥了一眼羅闌公主,對莫賀都微微笑道:“殿下有家眷隨行,不宜見高帥,先回去,若有消息,我會派人來通知你.”
“你是說我會壞父親的事麼?”一直陰沉着臉的羅闌公主忽然發作,她怒視李清道:“我是伊捺吐屯(副王的突厥語)的繼承人,一直陪伴父親左右,我雖爲女人,但也爲國之大事而奔忙,你爲何要存如此偏見?”
莫賀都是過來人,他卻知道李清所指是何意,自己愛女太過於惹眼,一旦高仙芝看上她,若以她爲條件才肯去調停,那他是答應還是不答應,如果不答應,惹惱了高仙芝,他反而助拔汗那國來攻打石國,那他更是無法向國人交代.
他心裡不由暗暗感激李清,多虧他的提醒,這些細節若不注意,極可能會釀成大禍,可自己地女兒卻不懂,還在振振有辭地教訓別人,莫賀都老臉掛不住了,他急向李清拱手施禮,歉然道:“多謝侍郎提醒,小女年幼無知,望侍郎再原諒她一次.”
說完,他在羅闌公主的馬上狠抽一鞭,那馬吃痛,嘶叫一聲揚蹄便跑,莫賀都和衆侍衛隨後跟上,老遠還聽見他感激的聲音:“我住在城南大宛老店,歡迎侍郎來訪!”
“侍郎,我也先走一步,改日再來拜訪.”吐火羅使者失密塔爾向李清一拱手,便匆匆追了上去.
一直等他們走遠了,李清才搖頭笑了一下,撥轉馬頭跟隨高仙芝的親兵而去,一直行了十幾裡,纔看見高仙芝和大羣親兵在結冰的河面上鑿洞捕魚,旁邊已經堆了不少魚,早凍得梆梆硬,看見李清過來,高仙芝扔掉手中魚叉,笑着迎了過去,“這麼冷的天讓李都護出來行獵,真是過意不去.”
走到李清身邊,探頭看了看他身後,見他地手下都兩手空空,不由笑道:“怎麼?一樣獵物都沒射到嗎?”
李清摸了摸鼻子,幽默地道:“倒看見幾只狐狸,只因它們毛色粗糙,便沒了興趣,準備等明年開春再來獵它們.”
高仙芝仰頭大笑,可李清的話卻給了他一個開口的機會.
“走!咱們這邊說話.”
高仙芝攬着李清地肩膀走到一棵大樹下,早有親兵鋪上兩層厚厚的毛毯,擺上一張用沉香木雕的小桌子,又擺了幾個水晶碟、瑪瑙盤,放上幾樣鮮果,高仙芝拎起一隻厚重的金壺,在兩隻精緻的小銀盃中滿上了酒,他先舉起酒杯笑道:“咱們好象還是第一次在一起喝酒,來!先喝了這杯.”
李清卻沒有舉杯,他在把玩一隻用一塊極品瑪瑙雕成盤子,盤子晶瑩細膩,摸上去溫潤有感,上面鑲滿了寶石,在陽光下耀眼奪目.
“這是護蜜國國王進獻給大帥的吧!確實是好東西.”
“你若喜歡就送你了.”高仙芝大度地一揮手,他忽然將身子略略傾下,向李清低聲笑道:“老弟也是半年沒碰女人了吧!怎麼樣?今晚就住到城裡去,我送幾個過來.”
“多謝大帥的美意,不過我明日便要回龜茲了,今晚要整理行裝,就免了吧!”
李清又隨手撿起另一個瑪瑙盤子,放在手上對比一下,是完全吻合的一對,便笑道:“不過這兩個盤子,我收下了!”
“你要走了嗎?”高仙芝大喜,卻立刻意識到自己失態了,便連忙咳嗽一聲,掩飾住臉上的笑意,換出一副不勝惋惜的面孔,安慰李清道:“這次李都護立下大功,我一定會如實稟報朝廷,請皇上褒獎於你.”
“褒獎我就不用了,倒是我提拔的那些將領,大帥替我向朝廷請官吧!”
說到此,李清眼睛一挑,銳利的目光直刺高仙芝,既然戰爭結束,那他們之間的交易就應該結帳了.
“這個,既然本帥答應了你,自然不會失言,不過”
說到‘不過,兩個字,高仙芝的聲調忽然降低下來,端着酒杯,眯起了眼道:“不過我們講好,你只在豆盧軍中提拔,卻爲何佔去了綏遠軍兵馬使,將趙崇玼趕出阿弩越城,這可是你失約在先.”
李清知道他早晚不會放過自己奪佔小勃津之事,心裡早有準備,他微微一笑道:“高帥此言不妥,我們是約好在豆盧軍,所以我提拔的也是我豆盧軍之將,這完全合約,再者我們也沒有指定地方,所以在龜茲也好、在阿弩越城也好,都並無關係,至於士兵,我是想先得到高帥的同意,如果高帥不同意,那我立刻將阿弩越城的士兵都撤回來,換成豆盧軍,大帥看這樣可好?”
高仙芝嚇了一跳,如果將士兵也換成豆盧軍,那小勃津他是真的一點希望都沒有了,他也知道到嘴的肥肉李清不會再吐出,但可以慢慢來,關鍵是要先插進去一個人.
他立刻擺手對李清道:“換士兵就不用了,不過我有一名偏將至今難以安排,不如將綏遠軍的副兵馬使讓給我,你看這樣可好?”
“既然大帥有令,李清怎敢不遵從.!”李清毫不猶豫地答應下來,如果荔非守瑜連這點小事都辦不好,那自己真看錯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