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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管家年紀長,閱歷頗豐,但此刻也是一籌莫展,實在想不出辦法打破僵局,看着閉目沉思的李承訓心中琢磨:他能想出什麼好對策嗎?
李承訓閉着雙眼,是爲了讓自己不受外界聲色的干擾,還專心思謀對策,他在心中分析:宮中內應必爲皇帝極爲親近之人,否則不可能知道那麼多隱秘之事,既然如此,此人就不可能有時間跑到幾十裡外的至相寺來傳遞消息。如此看來,那只有兩種可能,一種是寺裡負責接頭的和尚每日去帝都收取情報,另一種就是這宮裡與至相寺之間,還有一個兩頭奔跑負責傳遞消息的聯絡人。
通過這七日來的觀察,他幾乎就沒有看見有出寺的和尚,這便否定了寺裡和尚去帝都收取情報的猜測,那隻能是第二種情況。存在聯絡人。
可是這段時間以來,雖然寺裡來了幾個敬香的香客,但只有兩名知客僧和智聰和尚與之有過接觸。他留意觀察這幾人,無論是和尚,還是香客都未表現出異常。
難道是他們隱藏的太深?還是自己調查的方向根本就錯了?賈夫人說讓那個叫純一的人留心‘至相寺’的情報,難道這個‘至相寺‘指的是整個至相寺區域?而不是這個寺廟本身?
他這樣一想,似乎便豁然開朗起來。除了至相寺,山裡便只有“秦王寨”這一處據點了,不在此,即在彼。
李承訓還沒想到進入秦王寨內裡去探查的辦法,但可以讓宋管家先在外圍監視,於是終於睜開緊閉的雙眼,說道:“老宋,明日開始,去秦王寨!”。
宋管家聞言精神一震,他正渾身是力被憋悶的無處發泄,李承訓的話無疑給他找了個出氣的缺口,“老爺的意思,內奸在秦王寨?”
“還不能斷定,要查過才知道!”李承訓說完,又給他交代了一些具體的細節。之後,二人便早早睡下。
翌日一早,宋管家便去了秦王寨周邊做監視,他之所以可以來去自如,是因爲二人打從進廟開始,便告訴方丈,“夏承”留廟還願,宋管家遊覽終南山境。
入夜,宋管家回來終於說出了一點有價值的情報,他說清晨時,有個農夫到寨子裡送柴禾,早飯後,寨子裡有三名士兵到山下采買新鮮果蔬,由於擔心自己離開後,監視上會有疏漏,便並沒有去跟蹤這兩撥人。除此之外,整日沒有再出入秦王寨的人。
李承訓贊他做的對,並囑咐他且莫急躁,繼續在秦王寨外監視,“辛苦了,老宋,快休息吧,再盯兩天看看。”
兩日轉瞬即逝,宋管家沒再有新的發現,無論是那樵夫,還是負責採買的三名兵士,每日都按時的做自己該做的事情。
李承訓立即叮囑宋管家從明日開始,可以分別跟蹤這兩撥人,查查他們的底細。
現在,無論是至相寺還是秦王寨,都似鐵板一塊,表面上看不出任何問題,但賈夫人說的話絕對不是空穴來風,內奸一定在這裡,只是如何想個辦法把他找出來呢?
李承訓尋思只老管家一個人忙碌,難免首尾難顧,自己還得趕緊想辦法脫身幫忙纔好,但是如何才能不令人生疑的出寺?如何可以光明正大的深入秦王寨內一探究竟?
宋管家已去了三日未歸,李承訓的內心不禁焦急起來,不停的在房間內踱步,他在思付是否去向智儼方丈挑明來意,請他幫助,但這樣做很有可能會驚動內奸,可不如此,他又實在是想不出更好的辦法。
“不能再等了!”他站在窗邊,望着滿天的朝霞,終於下定決心
“夏施主,方丈有請。”就在這時,房門外傳來一位小沙彌的喊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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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承訓立即打開房門,“有勞小師傅過來傳喚!”他給小和尚打了禮。
小和尚趕緊回禮,“施主,您客氣了,請!”
李承訓跟着小沙彌到得智儼方丈的房門口,那小沙彌把他引進屋內,便回身退出並隨手關好房門。
智儼方丈眼睛本來就不大,虛眯起來更好似若有若無,不過此刻卻睜得很大,似要洞穿李承訓的肺腑。
李承訓的確感到了壓力,並從老和尚的眼神中看出了一絲警惕,他猜測定是這位高僧已然看出了什麼端倪。
想想自己好似陷在泥裡,不知該如何打開疆局,要是再招致這老和尚的反感,那他們的計劃可要功虧一簣了,既然如此,那還不如向老和尚坦白,並請求他的幫助。
他思慮已定,方要開口,不想智儼方丈竟搶先開口了。
“施主,觀你面相,見你氣度,絕非常人,當是皇族吧,不知是哪位皇子?”
李承訓心中一驚,這老和尚當真厲害,難道真的會相面看人?於是恭敬地回道:“弟子原是建成太子第五子李承訓,當今聖上賜名李無名”。他感覺在高僧面前弄虛作假,無異於玩火自焚,還是老老實實坦白的好。
“什麼?”這次輪到智儼老和尚吃驚了,他瞪大了小眼睛,又上下左右仔細地打量了李承訓一遍,才慢慢恢復常態,緩緩說道“李施主既然如此大費周折留在本寺,必是有事,不知可有老衲能幫到的地方?”
“無名欺瞞禪師,實在內心不安,然本意卻是不想打擾禪師清修,誰知還是瞞不過您的法眼,還望方丈禪師贖罪。”
李承訓誠懇解釋,見老和尚入定,並未有阻止他的意思,便把他來此的緣由說了個一清二楚,最後說出自己的爲難,“寺裡沒有可疑之人,弟子想到秦王寨查探,可是那裡是官軍守衛,正不知該如何進到內裡去。”
智儼方丈頓時皺起眉頭,他早就發現李承訓並不安心侍佛,眼睛只在寺僧身上轉悠,絕不似簡單還願之人。還有那個整日在寺廟外轉悠的宋管家,滿臉的殺氣,滿腹的怨氣,更是絕非善類。
這兩日,他見這兩人越來越過分,那宋管家竟然好像去秦王寨那邊了,才決定找他們談談,以喚浪子回頭。
可是,這個李無名見識好快,竟然好似知道自己已懷疑他們,並搶先說明了原委,但他們說的這些,可信嗎?
李承訓見智儼方丈的表情,知道空口無憑,不足以取信於他,便從腰間摘下了一枚玉佩遞送過去,解釋道“皇上說,在寺裡若遇到難處,便把此物給方丈禪師觀看。”
智儼方丈接過玉佩,見正是去年夏日李世民來此理佛時,請他開過光的那塊九龍佩,便又順手歸還給他,開口道,“李施主何不早說?”
“一則怕打擾方丈禪師靜修,二則怕內奸警覺!“李承訓如實回答。
智儼方丈點頭道:“既有這玉佩,何不也與秦王寨亮出?這樣便可暢通無阻。如何還費此周折?”他又恢復了古井不波的常態。
李承訓溫言回道:“一來那守將未必識得玉佩,二來更擔心如此張揚會打草驚蛇。”他見智儼方丈無動於衷,又補充道:“方丈大師名滿天下,弟子自然信得過,至於他人,實不敢輕信。””
智儼方丈緩緩睜開虛眯的雙眼,眸中精光流轉,定定地看着李承訓,半晌開口道:“李施主面對殺父奪國之恨,真的可以放得下嗎?”
李承訓神色一整,緩緩說道“無名在禪師身側,不敢妄言。平心而論,天下事是是非非,緣起緣滅,無不各尋因果,但事不由我,卻由我心!”
話到此處,他閉口不言,目光定定的望着智儼方丈。
智儼方丈身形未動,同樣定定的回望着他。
二人誰都沒有開口,他們在用心交流,用心感受,用心聆聽對方的內心深處。
“善哉善哉!”智儼和尚起身,居然給李承訓鞠了一躬,“萬物皆空,老衲觀施主已體味到其間真諦,天下蒼生之幸,可喜可賀,老衲定盡心幫助施主,希望施主早日功德圓滿。”
李承訓聽他說肯幫助自己,立刻感到身心一震,“多謝大師厚愛,無名謹記在心。”說着,又連忙合什還禮。
“施主不必多禮!”智儼安撫他坐好,繼續道:“皇帝曾令本寺僧人每月二十五日爲秦王寨兵士講經說法,過兩日便是正日,到時安排施主跟隨進去便是。”
“怎麼會有這種規矩?”李承訓大惑不解,不由脫口而出。
智儼禪師聽見問詢,便講了其中的緣故。原來那守寨的兵士都是些因年老或傷殘而離退的兵將,且都是無家可歸的鰥寡孤獨,皇帝把他們統一豢養在一起,吃喝自然不愁,這“心理輔導”也是要的,所以才令和尚們定期講經說佛。別說,這招還真管用,不少兵士都就此剃度,如了佛門。
李承訓想到李世民能如此安排,也算是仁愛之君了,不禁感慨唏噓,對他更生了一份敬意。
到了現在,兩人早已互生好感,便侃侃而談,從軍國天下,百姓民生,漸漸談到佛理禪機上面。
李承訓在少林寺呆過,又曾經悟道易筋經,對佛學自有一番見解,把個老方丈喜得數次睜大眼睛,連連讚歎。
智儼老和尚作爲一代宗師,他的佛學造詣更是深厚精髓,遠非少林寺衆僧所能企及的,也讓李承訓佩服得五體投地。
兩人一直談到了月入中天,李承訓方纔告辭回房。
他剛進到,正見到宋管家已經回來了,“老宋?查到什麼了?”他回手關上房門,急不可耐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