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他們走了,竇紅娘急忙把李承訓拉到窗格下,藉着月光,一見到那雖然鼻青臉腫,但仍英俊的臉龐,便不由得一陣心痛,忙關切地問道“你,你疼嗎?”
李承訓心裡好笑,自己的武功,她又不是不知道?怎麼如此緊張?隨即便心裡一暖,反應過來,難道是,她,緊張我?
“你說這袁天罡是什麼意思?爲什麼讓咱惹上這個麻煩,險些暴露!”紅娘耳聽得那夥人已然翻牆出了客棧,纔出言問道。
李承訓緩緩地搖了搖頭,“我也是猜不透,難道只因咱們要找他算卦,爲了避開咱們?但也不至於這樣吧!”
竇紅娘氣道:“咱又不是怪物,憑啥怕咱?”說完之後,卻是臉色一變,想到的是自己爲大夏國公主,算是反賊,袁天罡道法通神自然算得出這點,想是不願惹這麻煩。
李承訓想的卻是自己那不爲人知的身份:難不成,他已算出武安王的身份,故而避之?
二人各有心事,正在胡思亂想之際,突然聽到門外響動。
李承訓打了個噤聲的手勢,施展“蛇形”,悄無聲息地來到房門口,錯開門縫,向外瞧去。
他見鄒鳳熾正從自己方纔敞開的房間裡出來,暗自抹淚,口裡小聲唸叨着:“恩公,恩公!”
竇紅娘也來到門口,二人猶豫了一下,還是推開房門,走了出來。
鄒鳳熾一見二人,連忙叩頭,嘴裡說道:“叨擾二位恩公休息,小的罪該萬死!”隨即又是滿臉迷惑:這二人半夜卻在一個房間裡?
竇紅娘畢竟是女子,見到他如此神情,臉色一紅,轉身進屋。
李承訓上前扶起他,說道“來,進屋說話。”
“恩公!你的臉?”鄒鳳熾也知道外間多有不便,便跟着李承訓進到房內。
“我弟酒喝多了,不小心摔倒臉,我正爲他敷傷!”竇紅娘一語雙關的解釋道。
鄒鳳熾進屋,見李承訓關好了房門,便恭恭敬敬地再次跪倒,納頭便拜。
竇紅娘脾氣直率,見這人如此麻煩,不由氣道:“說了,不用跪,你還跪?”
“這位小姐有所不知,小的也是想了一夜,這才厚下臉皮不要,有事求這位大人,懇請大人慈悲,小的這輩子做牛做馬,誓死報答大人!”鄒鳳熾面上一片悽苦,說話卻是乾脆利落。
李承訓再次扶起他,說道:“我們姐弟二人只是路過此處,也沒什麼特別本事,白日裡能幫到你,也是偶然,你無需掛懷,至於你還有何事,不妨說來聽聽,能幫必定相幫,若是幫不到,你也不要再糾纏。”
鄒鳳熾卻是不肯起來,說是非要跪着說完此事,再請李承訓定奪。
這鄒鳳熾,家住在離晉州不遠的太嶽山下,累世經商家道富足,卻全都在老家買了地皮。這樣日積月累,竟然買下了千萬畝土地,和兩座山頭。
他今年三十出頭,作爲家中長子,十幾歲便在中原各地販賣貨物,並於三年前在長安落腳,經營當鋪,也是做得有聲有色。
三年來,他雖未曾回家盡孝,卻是每月少不得書信來往,可就在半年前,他收到老家表舅的一封書信,說是鄒家莊日前被天火焚燒殆盡,人畜皆化爲灰燼。
“那可是全族上百條人命啊,怎麼就全都沒了!”說到此處,鄒鳳熾已是泣不成聲。
竇紅娘雖說頗具男兒氣概,卻畢竟是女人,心眼軟,哀嘆一聲,滿腹哀愁縈繞,這讓她想起了自己竇家滿門數百口,又何嘗不是隻剩下自己孤零零一人在這世間。
李承訓雖也是滿門被斬,卻因他來自未來,因此並無切膚之痛。他聰明絕頂,立刻猜測出這鄒鳳熾的意思,問道:“你是覺得這天火不該如此之巧,只滅你趙家滿門,想讓我幫你查清此事?”
鄒鳳熾被他道破心事,也不慌亂,就勢說道:“小的自幼行商,也算有些見識,猜測那算命道長,定是我大唐第一神算袁天罡,本想去他那裡求得一卜,不想卻出了店主貪墨小的錢銀這事,那可是我回來安葬全族人的錢呀,便亂了陣腳。但如此陰差陽錯,得遇恩公相救,細細想來,也是得那袁道長指點,因此,還望恩公幫人幫到底,小的日後誓死報答大恩。”
李承訓見他口齒伶俐,臨危不亂,甚至懷疑他是否是暗影門的斥候衛。不過仔細想來,這人的出現並非與自己密切相關,完全是因爲袁天罡的留條,使得他們聯繫在一起。假設袁天罡是真的,那這事兒便在袁天罡的計算之內,順着這個線便會走入袁天罡的佈局,也就能知道爲何袁天罡要設計讓自己出頭。問題是,這人是袁天罡嗎?他沒有見到,只是聽說而已。袁天罡會不會和暗影門有關呢?他感覺到頭疼,有些混亂了,得好好縷一縷思路。
“你先回去,明早給你答覆!”李承訓雙手按住太陽穴,他頭一次感覺到緊張,迷茫。他不得不承認,快讓暗影門弄得神經兮兮了。
鄒鳳熾見狀,聰明地選擇了叩頭,然後回身出了屋子,再沒說一句話。
竇紅娘見李承訓神態嚴峻,便也沒有打擾他,隨他盤膝坐在了自己牀上,而她則是蜷縮在一角,仔細地看着他。
晶瑩的月華灑落在李承訓英俊的臉龐上,好似給他鍍上了一層神聖的光環,看起來令人心生崇拜。
竇紅娘就這樣呆呆的看了一夜,越看越是覺得看不夠。她從未有過這種感覺,她想,自己怕是被這個迷一樣的男人給迷住了。
金雞破曉,日光普照。
李承訓就這樣盤膝坐了一夜,緊皺的眉頭,終於鬆懈開來,張開眼睛的同時,露出自己招牌式的微笑,“姐姐,醒的好早!”
竇紅娘胡亂了“嗯”了一聲,這一夜,她想了很多,不過終於明確了自己想要的是什麼。
“你覺得鄒鳳熾可信嗎?”她想知道李承訓考慮的結果。
李承訓道:“我不知道,不過不管是袁天罡,還是暗影門,逃避是沒有用的,既然給咱們引了路,咱們就去探上一探,怕嗎?”
“哼,笑話,姑奶奶什麼時候怕過?”竇紅娘不自覺地爆了粗口,臉色一紅。
李承訓一怔,而後強忍着笑意,下牀向門口走去。
竇紅娘很想去掐他一下, 終究忍住,跟着下了牀,口裡說道:“笑什麼笑?”
鄒鳳熾早已等在門口,正在來回踱步,見他二人出來,連忙上前,卻張着嘴,不知道如何啓齒。
李承訓倒是大方,說道:“走,吃過早飯,跟你去看看!”
鄒鳳熾驚喜交加,連聲哎着,搓掌頓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