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銀環在喊冤聲中,被兵士押了下去,衆人心中滋味各是不同,鐵鞋當先嘆息道:“大師兄,想不到二師兄竟會是奸細?”
“那可未必!”銅臂一直難以接受這個事實,他已經憋悶半天了,此時終是忍不住,“大師兄,這圖,從那狼子身上搜得,怎肯斷定是二師兄所爲?”
金甲冷哼道:“二位師弟也已看到,種種疑點全都指向於他,我總不能徇私枉法,你們無需多慮,他是否是內奸,還有哪些同黨,稍後待我審過便知!”
銅臂和鐵鞋見金甲如此說法,他們也是無可奈何,畢竟所有證據都指向銀環,而金甲所爲也是必須爲之,此刻兄弟情義也無法大過軍法。
“諸位兄弟,如今突厥人撤離大青山,但咱們依然不能掉以輕心,上午已經爲諸位劃定了防區,你們一定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好好守住自己的陣營!”
金甲拘押銀環的目的已經達到,此時下午的時光已經過半,他還要去親自審問銀環,自然不再多言,對衆人勉勵一番,便令他們各自散去。
大青山的牢房設置在前山一處叫“地井”的地方,那裡是一處隱藏在山基中的天然的石洞,因其形狀好似一個井口,又深藏在地下,因而得名。
地井距離聚義廳不遠,金甲和李承訓行走了不到半個時辰便到了地方,他們沒想到銅臂和鐵鞋居然先他們一步來看過銀環,正從牢房內向外走,四人在牢房門口打了個碰面。
“二位師弟,銀環是重犯,你們以後還是少來爲妙”金甲面色不快,出言自是冷淡。
“大師兄,都是師兄弟,難道咱們來看他一看,也是不成?”銅臂表情痛苦,顯然對於金甲關押銀環仍然心有不甘。
“你們先回去真相只有一個,早晚會水落石出!”金甲似不願多說,說完,他便貼着那二人身前進到牢房之中。
李承訓自然緊隨,但他留意到旁邊怒目而向的鐵鞋雙手攥緊了拳頭,而銅臂則是狠狠地一拳砸在了門框旁。
隨着向地牢內深入,光線便逐漸黯淡下來,及至後來,竟然只能靠牆上的油燈燭火來取亮。
李承訓大概看清了裡面的狀況,這裡還算比較闊達,大大小小的囚室竟然有二三十個,環繞在橢圓形的空間內,而他們所進入的是裡間一個最大的房間。
很顯然,這是刑訊房,大概有百平左右,在屋子正中的一個木樁上,正綁着銀環,其身旁鋪滿了各色刑具,特別是那燒紅的炭火格外的醒目。
兩個赤膊上身,胸口露着黑毛的壯漢,見有人進來,立刻翻身迎上前來,見是金甲,俱都行施一禮,他們都是金甲的心腹,被特別安排在刑訊室做事。
金甲略微點頭,跨步走到銀環身前,“二師弟,招了吧,或許我會放你一條生路。”
銀環緩緩睜開眼睛,語氣中帶着一絲激動,“大師兄,我問心無愧,不知從何招來。”
“多說無益,你不招,我只能動刑!”金甲坦然說道。
“哈哈哈!”銀環突然大笑,“金甲,你要對你的師弟動刑?我沒聽錯吧!”
“沒錯,若不然,你總以爲我是你師兄,拿你沒辦法,現在我便要告訴你,在國事面前,個人的私誼算不得什麼,這也是師父常常教導咱們的。”金甲不慌不忙地說道。
“金甲,你冤枉我,你纔是內奸!”銀環突然怒吼,雙手掙得木樁上的鐵鏈嘩啦啦直響。
李承訓見銀環披頭散髮,雙眼赤紅,那聲聲吼叫更顯得他心智失常,早已失去往日的風度,不由得感嘆人性脆弱。
“二師弟,你若是執迷不悟,就別怪大師兄心狠了!”金甲換了個口氣,語重心長地道。
“哼!”銀環死死盯着金甲,“你是有心陷我於百口莫辯,還讓我說什麼?”
金甲見他兀自嘴硬,似乎很是無奈,搖晃着腦袋,轉頭對那兩個獄卒道:“你們兩個聽着,我只問結果,不管手段,明日天亮之前,我要得到他的口供,要知道到底還有哪些人是他同夥!”
那兩名獄卒微一愣神,連忙點頭哈腰地道:“將軍放心,就交給我們哥倆了!”
“金甲!你卑鄙,要屈打成招嗎?”銀環喊得有些聲嘶力竭,而晃動着鐵鏈的雙手似乎也有些力不從心。
金甲並未搭理他,而是向李承訓擺手,示意他們先走,把這裡交給那兩個獄卒即可。
李承訓眉頭深皺,似乎覺得若用刑訊逼供,得到的口供很有可能是屈打成招的,可不如此,這銀環自是不肯承認,又能有什麼辦法呢?
“哦,對了!”剛轉身走了數步的金甲突然回身,對那兩個獄卒道,“他是我師弟,嚴刑拷打可以,若是壞了他的性命,或者殘疾了他的肢體,你們兩個也別活了。”
“這!”那兩個獄卒又是一愣,這可不好辦了,那不用傷殘肢體的大刑,這銀環能招供嗎?可大將軍有令,他們不敢不執行,只能走一步說一步了。
李承訓隨着金甲出了刑訊室,兀自能聽到裡面皮鞭抽打身體的聲音,以及那高昂的喊叫聲。
離開牢房,天色已暗,他便與金甲分開,先去唐園探望被安頓在那裡休息的賈墨衣,後者說其已經睡下,他便告辭離開,急如星火的向藏兵洞而去。
他之所以心急,是因爲在中午的時候,鑽山豹曾來回報說是有官軍偷襲藏兵洞,被無憂困在九嶺,可由於銀環的事情耽擱,他始終不知道後續的情況進展如何,雖然他囑咐出金鱗鷹和出塞鷹嚴密保護公主等人,可未親眼見到他們安全,他總是不能安心。
李承訓無所顧忌地施展百獸身法,不一刻便到達九嶺入口,“地補地補!”剛進入九嶺山道,他口中打出大青山暗語,果然聽到對面迴應,他便又打出對應自己身份的秘語。
“轟隆隆!”一方密石開啓,裡面跑出個人來,居然是竇紅娘。
“紅娘怎麼是你?”李承訓心吃了一驚,身形卻未停留,直接鑽入地道之中。
“沒事,我擔心官兵再耍花樣,所以親自把守這第一道防線,不過很奇怪,不知爲何,官兵沒有再派援軍過來,他們竟好似完全不知道這有一百個兵士被困在裡面。”
竇紅娘想不透其中奧秘,又擔心官軍突襲,所以一直盼着李承訓回來,她曾讓鑽山豹去探聽過兩次,可聚義廳哪裡是他能進得去的,因此都是乾着急,沒有辦法。
李承訓隨着竇紅娘向九嶺深處急行,腦中卻在一刻不停地思索着期間的貓膩,他整個下午都與四虎在一處,看不出他們有什麼不自然的地方,難道這百十個唐兵不是四虎派來的?那會是誰?
待到九嶺深處,到得公主等女眷的居處時,他才恍然大悟,對紅娘笑道:“紅娘,放這一百人出去。”
“什麼?”竇紅娘停步,“什麼意思?”
“現在金甲爲帥,又曾嚴令不許官軍來後山藏兵洞,無論派兵來那人是誰,見到下午銀環被抓,也是不敢再輕舉妄動的,甚至不排除他在派兵的時候就已經給這些人想好了託詞,那些兵士定會說是迷了路,誤闖進來的。”
“那會是誰派兵來的呢?”竇紅娘疑問間,已引領着李承訓來到公主的院落前。
“不知道,我也不想妄猜,但我有信心三日內把這內奸給勾出來。”李承訓推開院落的木門,卻發現紅娘駐足於外,“怎麼不進來?”
竇紅娘笑道:“正如你所說,內奸不除,咱們可不能大意,我還是要和無憂妹妹輪番值守才穩妥,你自己進去吧,雪兒她們都在公主妹妹的房裡等你呢。”
李承訓聞言心中一陣感動,他與紅娘如此狂奔,又是走的山下隧道,而非走的山路,竟然也足足跑了兩個時辰,這纔到達九嶺第九嶺,眼下已經是亥時,若是往常,衆女早已睡下,可今日她們爲了等他,顯然都聚在一處,從公主房中透出的紅光便可見到。
“吱吱!”那紅毛猴子悟空正在屋頂睡覺,其耳聰目明,見李承訓回來,突然從頂上躥出,向他衝了過去。
李承訓一把將其滿懷抱住,而後卻翻身走到竇紅娘近前,“姐姐,你要一切當心,我定等你回來再睡。”
一聲姐姐叫的竇紅娘心頭一蕩,她“嗯”了一聲,便飛步移開,心中卻是甜蜜異常。
紅毛猴子誇張的叫嚷蹦跳,早就驚動了那屋裡的人,聽得“嘎吱”一聲,院內的木門被推開,無憂提着一盞燭燈站在門口。
“丫頭,吵到你們休息了。”李承訓試圖甩掉黏在身上的悟空,但悟空似乎把他的身體當成了樹幹,就是不肯離開。
“沒有,和姐姐們說話呢,”說話間,無憂上前扶住李承訓,使得光下可以照的二人的前路,“哥哥,今日的解藥吃了嗎?”
“昨日剛吃過,明日再吃。”李承訓見甩不脫悟空,索性便不再動他,抱着他隨着無憂一起進到屋內,畢竟其與自己這麼久沒有相聚,也該與他好好親近親近。
李承訓隨着無憂經過過廊,繞過廳堂,這纔來到公主的臥室,進門見房間不大,有張牀卻很寬闊,幾乎佔據了小半個房間,靠門這側除了桌椅外,還有一個壁爐,裡面正熊熊燃燒着爐火。
汝南公主身子不便,夏雪兒眼睛不便,但二人卻相互攙扶着要從牀上下來,李承訓見狀連忙一個箭步過去,扶住二人的手臂,“都給我好好的躺着,誰也不許亂動。”
兒女聞言相對輕笑,便依言調整了位置,重新靠回牀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