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相寺,又名國清寺,位於長安以南數十里遠的終南山天子峪內,其地處終南山北麓,地勢雄巍,緩平而下,寺院周圍林木環繞,下有百泉匯流,景色秀美絕倫,環境清幽肅穆,正是理佛參禪的好去處。
寺內有塊遺碑銘曰:“終南正脈,結在其中。”可見其作爲我國佛教華嚴宗的發祥地,其在佛學界的卓然地位。
李世民曾多次詣寺敬香,與佛門高僧講經說法,而長孫皇后也常常隨行來這裡燒香許願,保佑大唐江山萬世,李氏子孫多福。
李承訓之所要去至相寺,是因爲他被劫那日,在長安郊外枯樹林中,聽到賈夫人與那三個倭國手下告別時曾經提到了這座寺廟。
賈夫人當時說:“無論如何繁忙,純一君一定要在每日清晨時分,去查探至相寺內的暗盒,看有無緊要消息,可事急從權便宜行事,也可飛鴿傳書到落日山莊。”
她根本未曾料到李承訓會懂倭語,因此也未避諱他。也是,堂堂天朝大國,誰人會去鑽研那荒廢凋敝的遠方島國的語言呢?
當時,李承訓便得出兩個結論,一是賈夫人要帶自己去落日山莊,不然不會告訴手下向那裡發送消息;二是如此採用固定地點進行留書傳遞消息?很可能爲了隱藏宮裡內應的身份,這絕對是條大魚,可以拔出賈夫人在京城的窩。
除此之外,賈夫人沒再提到任何關於至相寺和那個內奸的任何話題,但李承訓是何許人也?憑藉他的縝密與聰敏,他猜測這個純一君能在清晨便在寺中,不是寺中的僧人便是寄居期間的香客,這是唯一一條線,他必須得把握住了。
李承訓太累了,這一覺直睡到第二日傍晚才醒來,見門外伺候他的是童錢,便問他宋管家現在何處?
童錢回說老管家從昨日夜間開始,便一直沒在府裡,直到現在也未見蹤影。
李承訓他心知這老頭必是在籌備自己要求的東西,想想也是,要他在兩日之內置辦齊全一百套僧衣僧帽,還真是不容易,可時間不等人,也只能如此。
見童錢一臉惶急,李承訓拍拍童錢的肩膀道:“不用擔心,老管家辦事去了。”
他吃了口東西,也不管心中兀自擔心老管家的童錢,又翻身回到屋內,倒頭大睡起來。反正老管家還未把東西準備好,他什麼也做不了,便只能睡覺。
宋管家是第三日正午過後,才風塵撲撲的回來的,“都辦妥了,老爺!”
看着面色憔悴,雙眼通紅的宋管家,李承訓心頭一暖“行啊,老宋,沒吃好,沒睡好,走了不少地方吧,辛苦你了!”
“老爺,別和我客氣了,”他的神色黯淡。
李承訓發現宋管家變了,變得頹廢了,即便他極力表現出積極的一面,但開心卻不是能夠裝出來的,頹廢歸頹廢,老頭子復仇的願望卻是很強烈,也許這是唯一支撐他活着的東西。
他曾和皇帝說過不做管家了,要去追查兇手,但皇帝說李承訓是兇手的目標,只要他跟着李承訓,不愁大仇不報。
思來想去,還還是決定留了下來,與其如無頭蒼蠅般亂撞,還真不如跟着李承訓這個大誘餌等魚兒上鉤。
李承訓猜也猜得到他的心事,也未說破,只是想能令他多做些事情,以緩解失去親人所帶來的痛苦。
“老宋!和我出去辦事。”他想既然宋管家不可能是內奸,帶上他可以使自己的安全多了一分保證,還少了李世民的猜忌,何樂而不爲呢?
“去哪家寺廟?”宋管家麻木地問了一句,看得出來,他現在不太想動,除了去報仇,他不知道自己活着還有什麼意思。
李承訓沒說去哪裡,讓他備馬裝貨,這些東西,都是用夏承留下的銀兩買的,再加上夏雪兒也帶了不少,這次他們去至相寺,足夠用。
雖然沒有得到李承訓的回答,但宋管家還是感覺受寵若驚。李世民已經和他打過招呼,可以不限制李承訓的自由,也不用盯着他出府,但李承訓居然來請他一同出府辦事,當真是不拿自己當外人啊。
既有一喜,也有一憂,宋管家不聰明,但也不糊塗,他知道自己是誰的人,可李承訓對他越好,皇帝或許會對他越猜忌,決不能讓這種情況發生。
因此,他臨走時特別告訴童錢,讓他馬上入宮稟告皇帝,自己和老爺出門辦事去了,地點不清楚,待回返後再入宮稟報。畢竟,小心駛得萬年船,還是謹慎些好。
二人出了城門,便策馬狂奔,及至來到終南山下,宋管家纔有些明白老爺的意圖。宋管家帶路,二人棄馬步行,大約正午時分,纔到得寺廟。
那山門外禮客的知客僧見來了一位器宇軒昂,衣冠楚楚的豪客摸樣的公子,身後跟着一個氣度不凡的老管家,不敢怠慢連忙迎上前去。
這守門禮客的僧人都是寺內最爲伶俐者,只見他雙手合什,身躬一禮,“施主有禮了。”
李承訓忙回了一禮,“在下洛陽商人,想進寺佈施。”
“施主裡面請!”知客僧側身引着李承訓入內,邊走便說道:“不知施主施捨本寺多少香油錢?”
因這寺廟是皇帝常來的,所以寺內僧人特別講究排場禮儀,同樣也會給不同施捨者以不同的待遇,從食宿到寺內高僧的接待規格。
李承訓見他發問,心知肚明,只是淡淡的說了一句,“給佛祖奉個金身!”
知客僧聞言一怔,好似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停住了腳步,回眸看他。
李承訓微微一笑,“請小師傅帶路!”
“阿彌陀佛”,知客僧再施一禮,口中直呼佛祖保佑大善人,便一路引領着他們二人去辦理募捐手續,及至清點出佈施來的白銀足有五千兩時,臉上頓時笑逐顏開,再也掩飾不住,忙又把他二人引致齋堂,安排另一位小沙彌好生招待,自己則樂顛顛的跑去方丈室稟報,這樣的大善人必須要方丈親自接見的。
李承訓吃過齋飯,便有小沙彌引着來到方丈室,他見方丈智儼禪師正坐在禪凳上,默習着經文,一種崇敬之意油然而生。
智儼被尊爲華嚴宗二祖。他博學多識,著述很多,據《華嚴經傳記》說智儼有經、論義疏二十餘部,章句簡略,解釋新奇。
這樣一位歷史上著名的高僧,就坐在來自現代的李承訓面前,如何能不令他動容?只是他在現代對於佛學瞭解不多,僅僅知道他是華嚴宗二世祖而已。
智儼大師見到立在殿中的李承訓,也眼前一亮,忙起身合什,宣了句佛號,開口道:“施主虎目龍睛,當非凡人!”
“大師謬讚。”李承訓也雙掌合什回了一個佛門禮儀,然後在智儼大師的指引下,落坐在他身旁,“弟子久聞至相寺乃華嚴祖庭,因此慕名而來。”
智儼大師頷首道:“施主有心了,不知施主有何煩心之事,但講無妨。”
俗話說無事不登三寶殿,無論在家還是出家,這人情世故還是一樣,誰人無事給你這麼多的香火錢?這錢越大,可能事情越難辦,但再是難辦,也不會超越佛家規程,聰慧絕頂的高僧自然也知道香火錢是不能白要的,佛講緣法,這又何嘗不是一種善緣?
李承訓要的就是這個效果,但他還覺得不夠,恭敬地道:“方丈大師,其實弟子有兩件事,一是還願,二是禮佛。”
“哦?”智儼大師眉眼不動,他來見李承訓之前,就問過寺內負責接引的師傅,說這人是一次來寺廟,如今見說是還願,雖感疑惑,知必有因。
“在下祖籍洛陽人士,姓夏,”李承訓又打起了三弟夏承的名號,繼續說道:“在下月前生了一場大病,延請數位郎中,都無濟於事,後來家母招待了一位登門化緣的師傅,那位大師親自爲我把脈醫治,並在府內住了整整七日,總算把我救了過來。誰知還未等得家母答謝,那位大師便飄然而去。”他覺得編排瞎話欺瞞這位高僧,心中很是忐忑,可也無奈。
智儼大師微微頷首道:“善哉善哉,施主面相,乃是通天大福之人,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他能在這皇帝御用的寺廟力主持,除了精通佛法外,也是洞明世事,無論說話做事,始終不溫不火,給人以舒服。
“借大師吉言!”李承訓致謝之後,繼續說道:“那位大師走後,丫鬟整理房間時在牀頭髮現一部華嚴經。因此家母四處差人去尋那和尚,這洛陽附近的華嚴寺庭皆已走遍,也是沒有訪得,聽說長安終南山中的至相寺是華嚴祖庭,因此特差小兒來訪。”
智儼大師腹內排查,他這寺廟之中也無那種高人啊?於是詢問了李承訓那和尚的相貌。
李承訓自然編排了一個大衆相貌,以顯示其平凡,目的便是讓這位高僧猜不出是誰,好便於他下一步行動。
“施主,您要訪的高僧,怕不是本寺僧侶!”智儼大師思來想去,他寺裡共有七八十位僧人,卻都在寺中多年,未有出去雲遊的,當不是寺裡僧侶,這才緩緩迴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