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用一個字來形容永徽五年的長安,那就是亂!
用人人自危來形容絕不爲過,永徽五年三月開始的柴令武謀反案被無限擴大,最開始是駙馬都尉柴令武與巴陵公主夫婦雙雙下獄,旋即長孫無忌利用謀反案打擊政敵,武安君功薛萬徹首先被他被牽連進謀反案中。
房玄齡生前爲長孫無忌政敵,雖然房遺愛的緣故與高陽公主緣故長孫無忌沒敢做的太過分,但房家長子,樑國公房遺直,三子朝散大夫房遺則等房玄齡諸子都被流放閩國,排擠出了朝廷。
然後局面就不是長孫無忌能控制的了,眼看着舅舅利用謀反案清理政敵這個甜頭,李治順理成章的插足進去,與諸藩王交好的朝中大臣幾乎被一網打進,李泰,李承乾的勢力是被連根拔起,就連一些與閩國交好的重臣也沒有逃脫打擊範圍。
江夏王李道宗下獄,宰相宇文節下獄,安國公,忠心耿耿的左驍衛大將軍,駙馬都尉執失思力,礁國公,時任安西大都護的柴哲威,尚書封御薛萬備盡數下獄待判,牽連到的朝臣多達三分之一。
就算一朝天子一朝臣,如此大規模的牽連倒算也是空前的,而且爲人詬病的是,株連的事件中,大批富裕的世家官員土地產業被衝官,原本因爲財政緊縮而減緩修建的大明宮再一次開始破土動工,不少官員還沒有被定罪,他們的產業已經轉入皇室。
而且趁着朝官大規模出缺,李治又接機提拔了一大批自己的心腹上臺,其中最著名的莫過於西臺侍郎上官儀,中書侍郎李義府,納言徐長卿,上官儀還好點,起碼根骨正些,辦事不卑不吭,徐納言是徐婕妤父親,屬於外戚,李義府倒好,一方面交通宮內徐婕妤,一面一味的奉承高宗李治之意,大規模擴大謀反案。
事情的高潮一直持續到永徽五年六月,吳王李恪,蜀王李愔下獄,作爲高宗親兄弟,兩王在長安的產業被沒收,後司空長孫無忌親自去大理寺保釋二王,卻被李義府拒絕,自此朝堂上風向標就此轉變,就連六七品的倉曹戶曹都知道朝廷中誰說話好使了。
“六月末,司空長孫無忌稱病不出,不再理事,京中勳貴士子多逃逸,江夏王,蜀王,吳王等皆遭受重刑,滕王李元嬰逃逸,中書令褚遂良改換門庭,似乎也投靠到皇帝李治門下,這次,力挺李治的太原王氏似乎獲利不大,騰出來的位置多數被徐婕妤孃家湖州徐氏所侵佔。”
此時已經是七月中旬了,蕭秘書丞捧着京中,一一彙報給李捷聽,一系列消息聽得李捷眉頭緊鎖,直到聽到褚遂良改弦更張,背叛了自己岳父長孫無忌,這才讓李捷露出點笑容,無奈笑着搖了搖頭“看來岳丈大人也是這般料事如神啊。”
“殿下,就此事遼王,句麗王都產生了劇烈反彈,二王也給殿下寫了秘函,邀請殿下共同進兵征討暴君,齊王,倭國徵夷大將軍亦是發來密函詢殿下如何處置。”
又是捧出了兩份書函呈在桌上,蕭秘書郎小心翼翼的退到一邊。
李捷書房中可不止李捷自己,幾乎鳳台欒閣,仿照三省而建立的宰相重臣全都到了,聞言過後,所有人都是眉頭緊鎖,如果要是平時,不論李治多麼劇烈的反彈,閩國都敢從容應對,可偏偏鬧在了這個節骨眼上。
南面,薛擎,蘇烈,獨孤損,盛問劍的侄兒盛連山幾員大將正率領數路大軍橫掃南天竺,閩國出兵二十萬,隨軍民夫又有二十萬,沒攻下一地,都在土地肥沃處或者礦產豐富處殖民,設立村鎮,雖然打的還慢,戰爭卻四平八穩。
西面,阿拉伯帝國內戰打的正酣,決戰了數日的隋芬戰役也落下了帷幕,那一戰儘管坐擁最精銳的敘利亞大軍,穆阿維葉依舊被狂熱的沙漠穆斯林軍隊擊敗,不過落敗前穆阿維葉採用了前埃及總督阿穆爾的計謀,命令敘利亞士兵用槍挑起古蘭經要求停戰,讓安拉裁決。
阿里是個狂熱的伊斯蘭教徒,卻不是個合格的政治家,接受談判後讓本方的軍隊產生了分裂,分爲了主戰派與主和派,主戰派臺米姆族人反對阿里的妥協退讓,足足有一萬兩千人分裂出軍隊,而且在庫法另立新的哈里發阿卜杜拉。拉西比。
敘利亞沒有平頂,新的敵人再次產生,哈里發阿里如今是焦頭爛額,此時出兵干涉阿拉伯絕對是個最佳時機。
三個方面的大事讓閩國宰相團也爭論成了一團。
“殿下,我閩國畢竟紮根在了天竺,平頂南天竺絕對是重中之重,不論日後八方風雨來臨,坐擁天竺,我閩國都能巋然不動,立於不敗之地,臣請殿下繼續坐鎮京師,留守閩國。”爭吵的面紅耳刺,一向老好人的來濟頭一次激烈無比拱手向李捷請命道。
“臣附議。”主管戶部財政的王微同樣拱手稱是,對他來講多一塊納稅地比什麼都重要。
“阿拉伯帝國內訌,正是他們彼此削弱的好機會,如果閩國貿然插足,說不動還會促使敵國勢力再次聯合起來,不如靜觀其變,而長安那面,殿下兄長的確不能不救,大可發動與我閩國交通世家,將蜀王吳王救出,長安亂且由他。”
聽着王微想出來的辦法,王玄策卻是急的老臉通紅,也是抱着笏板疾步上前,深深拜下言道“臣奉命經略大食國,觀其國,查其人,皆狂人已,一曰安拉,阿拉伯人皆能效死而拼命,而且其國人精通戰法,彪悍非常,一旦伊斯蘭大軍瘋狂起來,比天竺的婆羅門信徒要狂熱百倍,更爲可怕。”
“如今可是天賜良機,對於國內宗教的解釋上這些阿拉伯人出現裂痕,依照他們對宗教的狂熱,是絕對不可能和解的,此時正是我閩國插手的天賜良機,臣斗膽,請殿下御駕親征。”
眼看着李捷的猶豫,王玄策禁不住再一次重重拜倒在地“殿下,就算不佔領阿拉伯的土地,這一次機會也一定要給伊斯蘭重創,不然的話將來養虎爲患,悔之晚矣。”
相較於兩個教派的激進,武媚娘則是一直在背後沉吟,許久之後,她這才也走了出來。
一身類似男人的宰相長袍,公開場合,武媚娘也是稱呼殿下而不是郎君,也是翻身拜倒,武媚娘僅僅鄭重的說了一句話“殿下,閩國需要一個安定的中原作爲根本!”
就算不斷推行文化融合,但對於一千幾百萬天竺人,三百多萬波斯人,唐人畢竟是外來族羣,最值得信賴的統治集團也是唐人,一旦中原亂起來了,李捷依仗的後盾也就隨之不在,各世家在爭奪權力中大打出手,誰還會熱心輸出閩國?
中原就是閩國的根!
而且看着李捷深思的臉龐,武媚娘眉宇間還有一衆別樣的光彩,上一次共同推舉李治登記符合關隴世家的利益,如今李治爲了強化君權昏了頭,那麼這一次她的郎君或許還有問鼎大唐皇帝的希望!
再多的土地也比不上皇權!
就在李捷被三種意見攪合的舉棋不定時候,忽然間門外又響起了通傳聲,片刻後一個渾身黑衣遮住容顏的小矮子疾步走了過來,行過禮後走行前去,貼在李捷耳畔就急促的敘訴了幾句,旋即李捷臉色大變起來。
來人是李捷從倭國招募的情報頭目,忍者服部半藏,整個服部家族都被閩國藏在秘密之處供養,所以這個家族出來的人對閩王也是忠心耿耿,他們接觸的秘密,連宰相們都不知道,一看李捷劇變的臉色,所有宰相心頭都是咯噔一下。
“殿下,究竟出了什麼事?”猶豫了一下,武媚娘這才仗着親近關係詢問起來,神色一黯,李捷則是咬牙憤怒的站起。
“因三哥六哥下獄,母妃病重,李治那混蛋藉機剝削儲秀宮財富!”
眼看着閩王暴怒的臉色,宰相們徹底沉默了,剛剛那番爭論已然作廢,誰都知道閩國應該選擇什麼了。
各個宰相沉默着退出了議事書房,各自迴歸各自的衙門爲即將到來的政治波動而準備,滿心煩亂,李捷自己也是沒心思理會政事,一個人到閩王宮修建好的秀園透氣散心起來。
與傳統的大內御花園修建在皇宮最後不同,秀園修建在閩王宮東端,偌大的一個人工湖上廊橋連綿,碧波漣漣,恆河水滋養下成羣的魚羣盪漾其中,好一派江南風情,看着綠水荷葉隨風擺動,李捷的心情這才平復了點。
這功夫,卻又是太監斯婆羅提陀小心趕來,單膝跪伏在地上稟告道“殿下,吐蕃大相祿東贊求見。”
吐蕃大軍已經回去了好久,祿東贊卻賴在閩國三月有餘了,李捷知道自己一番話一直令這個人精猶豫,也不去催促,估計他這個時候想通了,沒有猶豫,李捷直接煩悶的擺了擺手“招!”
不到一炷香時間,祿東贊裹着綠色錦緞漢服胖乎乎的身軀搖擺着就進了秀園,雖然還是沒有跪伏行禮,祿東贊卻是前所未有的鄭重大禮鞠躬下“外臣祿東贊拜見大唐閩王殿下。”
“哦?祿相可是想通,願意歸附於我閩國?”心情煩亂,李捷也沒有心思與祿東贊繞圈子了,直接了當的問出,可惜,鞠躬在那兒,祿東贊卻是費勁兒的搖了搖頭“回稟閩王,下臣原本是一愚鈍牧者已,格爾家族出身也非高門,贊普親提東贊與草荒之間,爲人臣者,當涌泉相報,所以祿東贊愧對閩王厚愛,祿東贊絕不能背叛吐蕃。”
吐蕃人的驍勇善戰李捷可看在眼裡,尤其是高原上人一種憨勁兒,對於漢文化的仰慕,如過引入天竺,也絕對是統治基石之一,這才讓李捷費心招攬祿東贊,可惜,一連竄的壞消息後,祿東贊又給他帶來一個壞消息,心情煩悶下,李捷乾脆扭過身揮了揮手“既然如此,大相自便好了,孤近日心情不佳,想要靜一靜。”
李捷揮手趕人了,祿東贊卻還是沒走,反而再一次鄭重擺了下來“化外草臣還有一不情之請。”
“哦?大相請說。”疑惑的皺了皺眉頭,李捷再次轉過身來,還是鞠躬拜服不變,祿東贊聲音平穩的請求道“化外之臣三子贊婆一直仰慕天朝風範,願以走卒身份加入殿下禁軍,還望殿下收留。”
足足愣神了幾秒鐘,李捷這才反應過來究竟什麼意思,禁不住啞然一笑,不愧是老奸巨猾的祿東贊!想的倒是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