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就只有耐心等待了。
因爲只有天才知道,這燕成武能不能醒來。
陳凱之之所以敢如此粗糙的做這個手術,並不是來自於他對於自己可憐的那點醫學知識有什麼信心,純粹是因爲……這傢伙身強體壯,或許……能夠熬過去……
可倘若是熬不過去,自然也要做好最壞的準備。
實在到了萬不得已之時,只好開戰了。
陳凱之聚集了大夫們,這別宮早已封閉了起來,任何消息都不得透露出去。
這時,那張千戶倒是來了,給陳凱之行了禮,陳凱之在偏殿裡見了他,張千戶道:“陛下,卑下帶人,一直都盯着那清河郡王的住所,並沒有發可疑人等出入。”
陳凱之微微皺眉,嘆了口氣:“這倒是可惜了,朕還以爲,那姓楊的此時定會和清河郡王合謀呢,要嘛就是,這姓楊的一定有什麼暗道或是出人意料的進行了僞裝,要嘛,就是此人並沒有出現,不過,錦衣衛還是要盯緊一些,方吾才那兒,如何了?”
“那兒,卑下也在嚴密監視,方先生那兒,並沒有什麼動靜。倒是有自清河郡王住所的快馬,一路往北燕方向去了,想來,那清河郡王……”
陳凱之頷首:“由着他們去吧,這消息根本就捂不住,清河郡王的底細,可查清楚了?”
“查清楚了,明面上我們所知的,是他與大燕皇帝一母同胞,平時,錦衣衛確實是疏忽了他,畢竟他年紀還小,萬萬想不到,此人竟一直處心積慮,燕國國內,他與大都督燕成慶相交莫逆,這燕成慶也是宗室,手握十萬燕軍,不只如此,去年他納妃,其妃出自幷州樑家,樑家乃是大燕數一數二的豪族,不過細細想來,此人真正厲害的,卻是僞善,想想看,此人雖是大燕皇帝的兄弟,可正因爲如此,這大燕皇帝該對他小心提防纔是,可誰知呢,他能娶樑家之女,本就犯了忌諱,偏偏大燕皇帝,竟還對他依舊信任有加,陛下,歷來的天子,可多多少少,對自己兄弟的婚事較爲看重的,倘若是和豪族成親,難免會動搖皇權,而燕成鏡竟沒有因此而得到大燕皇帝的忌諱,這……除了這位大燕皇帝性子裡並不多疑之外,卑下以爲,可能也和此人城府極深有關。”
陳凱之耐心的聽着張千戶的分析。
張千戶又繼續道:“還有,卑下得知,隨來的許多燕臣,紛紛前去拜見清河郡王了,看來,他們也已看穿了形勢,知道清河郡王勢必登基,陛下,只要這大燕皇帝一駕崩,事情就難以挽回了,還請陛下,早作打算。”
陳凱之點點頭,很欣賞的看了一眼張千戶:“濟北錦衣衛千戶所,倒是有模有樣,和你的盡心竭力分不開關係,朕自然要早做準備的。”
“越國君臣那兒,有什麼動靜?”
“他們得知燕國皇帝遇刺,隨即便加強了防備,除此之外,楊學士也已調了一支軍馬前去保護,越國皇帝對此事沒有過分的過問,想來也是覺得敏感,禮部那兒,也派人前去慰問了,沒有什麼大礙。”
陳凱之點頭:“不過,話雖如此,可一旦燕成武駕崩,就是另一回事了,到時朕將陷入極被動的境地,但願……他能醒過來吧。”
等待的日子,是極令人煎熬的。
好幾日,燕成武都已垂危,幾個大夫幾乎輪番照料着他,隨時試探脈搏,甚至有一次,有大夫幾乎已經摸不到脈搏了,就這般,在那寢殿裡,燕成武一直昏迷,靠着輸液勉強活着。
而大夫們,對此也越發的沒有了信心。
到了第三日,外頭有人來報:“清河郡王求見。”
陳凱之這幾日,都住在此,此時也顯得沒有了耐心:“他來見什麼,不見。”
“陛下。”宦官道:“這清河郡王,顯然是希望見一見他的皇兄,他說,倘若皇兄駕崩,也好……”
陳凱之厭惡的道:“告訴他,他的皇兄,駕崩不了,讓他滾!”
宦官猶豫了一下,卻還是乖乖去了。
…………
就在這別宮之外,燕成鏡坐在車裡,耐心的等候,等別宮裡的宦官出來,燕成鏡方纔掀開車簾,宦官咳嗽一聲:“奉陛下口諭,令皇兄駕崩不了,清河郡王請回。”
燕成鏡面露冷笑。
這已過去了幾天時間了,依靠他的預計,便是大羅金仙來了,自己那皇兄,也早已經死了一百次。
不說別的,那劍可是穿破了腸胃,甚至已經無法進食,就算沒因爲那劍刺死,餓也已是餓死了。
他冷冷道:“他是本王的皇兄,你們大陳,欺人太甚!”
隨來的燕臣們,也一個個怒不可遏的樣子。
起初,陳凱之說要救治,倒還說的過去,可過去了這麼多天,裡頭一點消息都沒有,甚至大家早就懷疑,陛下已經駕崩,這個時候,陳人還秘不發喪,這是想做什麼?莫非還想挾持着陛下的屍骨麼?
有人快步上前,厲聲呵斥:“這是什麼意思?你們陳人,便是這樣待人的嗎?實是不可理喻,爾等如此,難道就不怕,燕陳兩國,兵戎相見?我大燕太后已來懿旨,命我等立即帶着陛下的屍骨回燕,如若有失,一切責任,都是你們陳人承擔!”
這宦官顯得有些害怕,只得道:“大燕皇帝,並未駕崩,正在悉心醫治。”
“哈哈……”燕成鏡見狀,憤怒的大笑:“悉心醫治,好一個悉心醫治,你們陳人並非是仙人,難道悉心醫治,便能治好,分明就是你們狡辯推脫之詞,本王想要知道,你們到底存着什麼居心,呵……告訴陳凱之,他倘若是不給一個交代,本王便在這兒等着了,事關皇兄以及大燕的顏面,本王絕不苟且!”
說着,他揚起手,狠狠打了這宦官一巴掌。
這宦官哪裡敢還嘴,忙是捂着臉,又匆匆的回到了別宮裡去。
這燕成鏡一鬧,已是讓這別宮外頭不少人駐足。
須知濟北不是別處,這所謂的別宮,也只是官衙暫時改建的罷了,並沒有和鬧市分隔開,再加上這裡本就是主幹道之一,倘若封了這裡,勢必會導致整個濟北的阻塞,因此陳凱之並沒有下旨戒嚴附近的街道,因而這裡雖是被層層的禁衛包圍,可依舊還有無數的行人。
不少人不知發生了什麼事,只知道前幾日,大燕皇帝在此遇刺了,而這裡變得更加森嚴起來,現在又見一羣燕人到了這裡,浩浩蕩蕩,竟直接堵塞了街道,於是猜忌紛紛。
燕成鏡心下也是冷笑。
現在是大陳的朝廷理虧,而自己自該要表現出一點盛氣凌人了,一方面,也好讓燕人們看看,自己和皇兄親如兄弟,現在皇兄生死未卜,當然要表現出憤怒,另一方面,自也該給陳人一點下馬威。
燕人畢竟和陳人不一樣,燕人地處河北之地,常年和倭寇和胡人作戰,因此燕國的臣民,都希望自己的天子乃是堅毅果敢之人,自己眼看着就要克繼大統,若在這件事上表現的曖昧不清,連自己皇兄的屍骨,竟都任由陳人安排,此事傳回了大燕,他們會如何看待自己。
因而他將那宦官打翻之後,便揹着手,也不再上馬車,而是回首看了一眼燕臣和所帶來的禁衛,厲聲道:“今日非要奉聖駕而回,再不得被陳人推脫下去了,本王要看看,他們到底有什麼膽!”
隨來的燕人大臣們,也表現的義憤填膺,一方面,本來皇帝就在此遇刺,他們覺得陳人很不講道理,而另一方面,這清河郡王將來就要登基爲君,現在他既發怒,自己自該跟着一起憤怒纔是,否則……將來可沒好日子過。
有人厲聲大叫:“讓大陳皇帝出來說話!”
“陳人辱我太甚,今日若沒一個交代,便是刀兵相見之時。”
這臨時的別宮規模不大,所以他們在外喧鬧,俱都清晰的進入了陳凱之的耳裡。
那燕成武至今還不見好,也不知能否熬過去,這邊燕人又在鬧事,過一會兒,宦官捂着臉回來:“陛下,燕人不肯退去,還在外頭鬧騰。”
“是嗎?”陳凱之冷着臉,倒是平靜了起來:“這位清河郡王,倒還真是對他的皇兄上心啊,朕去看看。”
他已起身,宦官倒是急了,忙是出去,呼喚禁衛。
………………
此時別宮外頭,已是人滿爲患,無數人駐足眺望,人羣之中,楊正奇混雜在其中,站在他的身邊,乃是方吾才。
方吾才也萬萬料不到,會被這楊正奇反手將了一軍,他對燕成武,其實還是頗有些感情的,心裡不免有些唏噓,可他也深知,此時更不該流露出什麼,只是面帶微笑,楊正奇邀他出來走走,他也想不到,會走到這裡。
楊正笑吟吟的看了方吾才一眼:“素來聽說,方先生料事如神,卻不知,方先生認爲,今日之事,會如何收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