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塊錢,果然不夠,我們後來又跟秦遠要了一些,秦遠雖然顯得不情不願,但還是給了我們。到了禮拜五,我們請了假,我、藍楓和喬雅妮,帶着柳琪琪,一起去了一家離我們兩所學校都很遠的一家醫院。之所以不選擇週六週日去,是因爲怕柳琪琪的媽媽有所懷疑。
醫院人不多,不需要預約,上午檢查,當天下午做手術。雖說人流手術是個小手術,但對我們中學生來說,一點都不小。我幫忙繳費,藍楓和喬雅妮帶着柳琪琪去檢查,驗尿、驗血、做b超……很多時候,我不方便跟去,就在婦科等候區的座椅上坐着,看四周的病人、醫生和護士們走來走去,看許多痛苦的表情,看那一個個被攙扶出來的,面無血色的年輕女孩,她們是剛做完人流手術的人。
婦科醫生果然刁難了一下柳琪琪,醫生讓藍楓和喬雅妮出了診室,只向柳琪琪問話。那醫生是個中年婦女,她非得問孩子是誰的,等候區離診室很近,我、藍楓和喬雅妮都聽見了問話。柳琪琪不得已,隔着門簾,指了指坐在等候區的我,隔着半截門簾,我都看見了那個中年女醫生看我的眼神,那是一種厭惡的眼神。也許,所有讓女孩子痛苦的男的,女醫生都會厭惡吧!
下午,醫生護士吃完午飯來上班,第一個做手術的就是柳琪琪。柳琪琪換上寬敞衣服,微微顫抖着,眼睛裡淚光閃閃,但手術室只放她一個人進去,連藍楓和喬雅妮都幫不了她。
柳琪琪進了手術室之後,藍楓、喬雅妮和我一起坐在等候區的長椅上等待,我們都默不作聲,來來往往的醫生、護士、病人和其家屬,常常看我們一眼,我們儘量表現得從容不迫,但我們從他們的目光裡還是看出了鄙視。我們甚至聽見一箇中年婦女嘆息說:“現在的孩子呀,年紀小小的,就不學好!看樣子,還是中學生……”
等候區的座椅是鐵的,硬而冰冷,我們三個人坐着,都覺得不舒服,不自覺地靠在了一起。幸好,手術時間很短,比我們想象的時間要短很多。醫生叫家屬進去,藍楓和喬雅妮進去了,一會兒,她們兩個叫我,我便跑進了手術室。
柳琪琪躺在手術檯上,昏迷着,藍楓和喬雅妮已經爲她穿整齊了衣服。醫生說,打了麻藥,醒來還得幾分鐘,讓我把柳琪琪揹出去。醫生和護士都帶着口罩,我也分不清誰是誰,只聽一個女醫生口氣很不友好地說:“男娃背病人出去吧!背去旁邊休息室,你讓女娃受了這麼大的罪,還不勤快點?”
看來,醫生和護士,都相信我是柳琪琪的男朋友,都相信,是我害柳琪琪遭了這個罪。藍楓和喬雅妮幫忙,我背起柳琪琪,到了旁邊的休息室,把柳琪琪放在了一張病牀上。休息室只讓呆二十分鐘,病人醒過來,可以下牀了,就得離開,好爲下一位做手術的騰出位置。
柳琪琪躺在牀上,臉色蒼白,麻藥的藥效還在,她依舊昏迷着,看得出,她在昏迷中也很痛苦。藍楓和喬雅妮坐在牀邊,都是一副眼淚汪汪的樣子,她們兩個,心都軟,見不得柳琪琪那個樣子。喬雅妮悠悠地說:“湯河,以後,無論什麼時候,你都不能讓我受這種罪,也不能讓藍楓受這種罪!”
“受什麼罪?”我知道喬雅妮說什麼,但還是故意問。喬雅妮天真地說:“還有什麼?做人流啊!”
“那樣的話,我們先得做某個事情,如果不做那個事情,你們是不可能受這個罪的!”我還是故意說,也許氣氛太沉重了,我故意幽默了一下,調節一下氣氛。喬雅妮沉浸在對柳琪琪的同情中,似乎沒經過大腦,繼續問:“做哪個事情?”
“做愛做的事情呀!”我還是故意說,可是喬雅妮還是沒反應過來,繼續問:“做愛做的事情?那是什麼?”
“哎!”藍楓咳嗽了一聲,使勁提醒喬雅妮,但喬燕妮沒意識到,還是一臉天真地看着我。我竟然被弄得不好意思起來,嘴裡含含糊糊地說“你不知道嘛?要懷孩子,先得做愛做的事情呀,就是makelove嘛……”
“哎呀!”喬雅妮終於反應過來了,臉都羞紅了,低下頭,嘴裡輕輕地說:“湯河,你怎麼這樣?你怎麼這樣呀!”
藍楓也一臉尷尬,臉也紅了,不過她顯得落落大方,鎮定地說:“如果有一天,湯河讓我躺在這樣的手術檯上,等我下了手術檯,我就一刀子捅死他!就算我再愛他,我也不能讓他這樣欺負我!”
“我……”我吃了一驚,結結巴巴地不知道說什麼好,喬雅妮也擡起頭,吃驚地看着藍楓,而藍楓看着我,一臉挑釁的姿態,似乎我已經做下了那種對不起她的事情一樣。不過,這時候,柳琪琪醒了,我們趕緊去看她。柳琪琪皺着眉頭,藍楓和喬雅妮問她怎樣,她的嘴裡一個勁地說“疼”。我有些納悶,說:“不是說無痛人流麼?”
“你是個笨蛋嗎?”這天的藍楓,脾氣又大了起來,說話很衝,“說是無痛人流,就真的不痛麼?我給你打點麻藥,割斷你的手指頭,等麻藥過去之後,看你痛不痛?”
我一時無語,喬雅妮也沒再說話,她也發現了藍楓語氣中的不高興。也難怪,看着柳琪琪那樣一個柔弱的女孩子遭了那種罪,藍楓這種愛憎分明、性格剛烈的女孩子,怎麼能不生氣?不過,我心想,又不是我的錯,要怪,就怪索駿、秦遠和他的那些混蛋兄弟,這幫人才是元兇,纔是該被罵的畜生。但是這些人,一個都沒來,也許,他們根本連內疚一下都沒有。這些沒有人性的東西。
我揹着柳琪琪出了醫院,打了個車,準備送她回家,但她死也不回去,一則是,還沒到放學時間,怕回去之後她媽媽懷疑,另一個原因是,她剛做完手術,身體還很虛弱,怕立刻回去之後,被她媽媽看出名堂。我們覺得她的擔心是對的,但一時間,我們也不知道上哪兒去。
“去我姑媽家!”藍楓突然想到了什麼,“最近我姑媽不在家,家裡就我和凌娜兩個人,凌娜還沒放學,就算她放了學,咱們也能矇混過去!”
我們四個人硬擠了一輛出租車,去了凌娜家。我們前腳剛進門,後腳凌娜就進門了,原來,她不想上課,逃了回來。但是,我們沒能矇混過去,凌娜開始懷疑,並且說,一個男生,三個女生,上課時間偷偷跑到她家,絕對不正常,而且,柳琪琪還是一副身體很虛弱的樣子。凌娜一把揪住我的領子,說:“湯河,快說,你搞了什麼鬼?你把那女孩咋啦?你是不是對不起藍楓了?”
一時間,我沒法解釋清楚。還是柳琪琪解了我的圍,她聲音弱弱的,把事情簡單解釋了一番,說本來不想聲張,但怕凌娜誤會,所以請凌娜知道了之後,不要告訴別人。我的個媽呀,柳琪琪不說還好,一說之後,凌娜爆炸了,大罵起來。
“索駿,這個畜生,還有那什麼秦遠,什麼四匹狼,都他媽不是人!這樣害一個女孩子,算什麼東西?”凌娜連珠炮一樣,根本不給別人插嘴的機會,“湯河,你還是不是男人,這樣的事情,你都不管,你怎麼保護藍楓?要是以後藍楓被那些畜生欺負了你怎麼辦?你說,你怎麼還這麼懦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