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黃金左腳

所有人都欺辱我,除了藍楓。藍楓是個好女孩,她雖然不理我,但不會欺辱我,我知道這一點。

後來,我忽然意識到,除了藍楓之外,還有兩個人,一直沒有加入到欺辱我的行列。這兩個人,一個是我的同桌滿滿,我們坐了兩年同桌,關係不錯。另一個人,整天我行我素,不愛和別人來往,也不愛說話,就像個透明人一樣,大家都忽略了他。這個人,就是石鎖。

我們班同學已經逐漸發現,石鎖是個結巴,說話不利索,有人試圖欺負石鎖,被他兩巴掌扇翻在地,於是大家發現,除了結巴之外,石鎖另一個特點,是力氣大得驚人。鄉下來的,力氣就是大,有幾個不自量力的同學找石鎖扳手勁,被他輕輕鬆鬆贏了,連辛東都扳不過石鎖,所以,一時間,再也沒人敢在石鎖面前找茬。

有一次,我們班同學在操場上踢球,缺人手,竟然把我和石鎖都叫上了。我當然是乖乖地配合,但石鎖呢,上了球場,一改平日的低調作風,變得非常興奮,非常張揚,沒想到,他竟然是個足球健將。一時間,他在球場上風生水起,傳球、接球、帶球過人,技術相當高超,而且,他還親自進了三個球。最後,石鎖所在的隊,以大比分戰勝了另一個隊,很不幸,我在另一個隊,和辛東一起。

踢完球,辛東開始找茬,說是由於我,才導致我們輸得那麼慘,那麼丟人。辛東將我一腳踢倒,上來還猛踹,我抱着頭,默默忍受。辛東還想再踹,沒想到,石鎖走上前,一把拽住了辛東,他結結巴巴地說:“玩,玩嘛,何,何必打人!”

辛東甩開他,說:“你他媽結結巴巴的,連話都說不利索,你少管閒事!別以爲你今天在球場上威風了,我就會對你客氣,你這個鄉巴佬,土包子,結巴,傻逼!”

石鎖漲紅了臉,說話更結巴了,他死勁地拽住辛東,說:“我,我是,是鄉巴佬,土,土包子,結,結巴,但,我不,不是傻,傻逼!你,必,必須,向我,道,道歉!”

辛東說了句“道個狗屁歉”,然後想要擺脫石鎖,石鎖騰出了右手,左手卻依舊死死地抓着辛東,辛東用拳頭猛擊石鎖,狠勁地踢石鎖,用盡了各種辦法,就是無法擺脫石鎖。石鎖不說別的,一個勁地說“道,道歉”,一直扯着辛東,從操場扯到了花園邊。我跟着辛東的狗腿子,也走到了花園邊。幾個狗腿子想上前幫辛東,石鎖伸出左腳,“咚咚”幾聲,把上來的人都給踢翻了。這下,再也沒人敢上去了,而且,我聽見有幾個同學輕聲地說:“黃金左腳!”

辛東一向自視甚高,沒想到竟然讓默默無聞的鄉下佬石鎖給纏住了,他的臉憋得通紅,各個班級的學生,又在教學樓的走廊上圍觀,很多人都認識辛東,認識三仙子的好兄弟辛東,辛東一定覺得特別沒面子。我看見三仙子此刻正站在走廊上,陳洋大聲喊:“辛東,咋樣,要不要姐們幫你?”

辛東說了聲“不用”,然後使詐,伸出腳,想要把石鎖絆倒,但石鎖右腿一擡,左腿穩穩地站着,紋絲不動,辛東落了個空。眼看快上下一節課了,辛東壓制着憤怒,低聲說:“結巴,你到底想要幹嘛?”

石鎖愣愣地,似乎不是在和別人打架,而是在教室裡坐着一樣,他依舊一字一句地說:“想,想要你,道,道歉!”眼看實在沒辦法,辛東難得地屈服了,最後說:“石鎖,對不起,我不該叫你傻逼!”

石鎖放開了辛東,說了句“這,這還差,差不多”。但是,石鎖剛一轉身,辛東一拳就揮了過去,石鎖被打得向前走了幾步,但卻沒跌倒。石鎖轉過來,臉上現出了一副困惑的表情。說到底,石鎖還是個老實人。

辛東又一拳揮上去,這下,石鎖有了防備,他左腿擡起,傾斜身體,伸出腳,辛東的拳頭和石鎖的左腳相撞了,令人意外的是,辛東後退兩步,一下子蹲了下去,將拳頭按在了大腿上,顯得痛苦無比,而石鎖,依然是一副愣愣的表情,憨憨的,臉上充滿了困惑。石鎖往前走了兩步,說:“你沒,沒事吧?”

辛東擡起頭,看着石鎖,眼睛裡流露出的神色,竟然不是平時那種狠毒的神色,反而是一種畏懼之色,他緊張地說:“你別過來,別過來!”

石鎖定住了,不再往前走。辛東移開眼神,卻死勁地看着石鎖的左腳,石鎖被看得莫名其妙,伸出左腳,擡起來,也看着。辛東喃喃地說:“果然是黃金左腳,石鎖,你的左腳,厲害!”

圍觀的人,也有人輕聲地重複着“黃金左腳”幾個字,這麼短的時間內,石鎖“黃金左腳”的名號就傳開了。石鎖放下自己的左腳,表情木木地,說:“不,我的左,左腳,不,不厲害!”

辛東無奈地冷笑了一聲,說:“沒想到,你還挺謙虛!石鎖,你走吧,以後,我們井水不犯河水,你不要惹我,我也不會動你!你走吧!”

石鎖轉過身,準備往前走,他忽然看見了我。他走過來,拽住我的胳膊,轉過身,對蹲在地上的辛東說:“辛東,你,你以後,別欺,欺負湯河了,大家,都,都是一個班,班的,欺負人,不,不好!”

辛東“哼”了一聲,說:“你趕緊走吧,我和他之間的事,與你無關,你不要多管閒事!別管得太寬了,有些事,不是你該管的!”

石鎖還想說什麼,我趕緊拉住了他。我不想讓他惹事,他雖然是好心,但他太單純,他根本鬥不過辛東和三仙子,更何況他們背後的黑哥。我拽着石鎖,上了教學樓,一直進了教室。進教室後,我瞥見藍楓盯着我和石鎖看,其他同學,也都看着我們,我故意說:“石鎖,你趕緊坐下吧,快上課了!你以後也要幫我,你是我的好兄弟!”

我說這句話,是爲了給自己壯聲勢,現在,任何人都能欺負我,雖然辛東被石鎖鎮住了,但別人依然可以欺負我,更何況很多男生覺得,是因爲我,今天才輸了球,他們一定會找我的茬。沒想到,我那句話被石鎖聽了,他忽地從座位上站起來,說:“湯河,我,是,是你的好兄弟!誰,誰敢欺,欺負你,我,跟他,沒,沒完!”

我有些感動。我爲了保全自己,說了那麼一句話,卻被石鎖當了真,他這是爲自己樹敵,他卻一點都不知道。辛東和他的狗腿子也進了教室,馬上就要上下一節課了。我看見了許多不服氣的面孔,許多惡狠狠的眼神。我暗暗心驚,這下,我惹下了更多的人。

我沒成爲“校奴”之前,很多人沒欺負過人,都渾渾噩噩的,但後來,在辛東和三仙子的慫恿下,他們開始欺負我,一旦欺負慣了,我稍微的一反抗,反而加深了他們的仇恨,顯得好像我欠了他們什麼東西,剝奪了他們什麼東西一樣。

不過,這天,我還是開心的,不僅避免了辛東及其同夥的一頓打,還收穫了石鎖的友情。之後幾天,我幾乎一直和石鎖一起出入,有石鎖的震懾力在,誰都沒再欺負我,連辛東都收斂了。這些人收斂了,全校所有欺負我的人,也都收斂了。

不過,我知道,他們一定不甘心,不甘心他們的奴隸,突然不聽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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