援救

公輸子嘉趴在榻上,頭還有些暈暈沉沉的,一張白淨臉龐上寫着生無可戀,後腦勺上還鼓着一個大包。

因着要塗化瘀的傷藥,連那處的頭髮都剃了個乾淨。

公輸子嘉身爲木匠,每天光是從頭髮裡找木屑就得弄半個時辰。洗頭髮都不像尋常男子一樣用普通皁角,而是用西洋人賣的花香皂,可想而知他對自己的容顏有多在意。

一向引以爲傲的秀髮烏黑漆亮,如今卻剃光了一塊,像是個禿頭癩子,他氣得把所有鏡子都扔了出去。關着房門在屋子裡窩了好幾個時辰,如今已是晌午。

想到此處,公輸子嘉更氣了——這房門他都沒上鎖,他的婢子居然都不來喊他這個主子用午膳!

正要一骨碌爬起身,瞧見地上放着的那銅盆,一腔氣勢又萎了大半。

這便是昨天夜裡絮晚砸他的那個銅盆,砸都砸了,還不把罪證銷燬,絮晚還特意把這銅盆原樣擺了回來。如今那銅盆在晌午的日光下明晃晃的刺眼,彷彿是在嘲笑他的一廂情願。

公輸子嘉心裡一酸,直想抹一把辛酸淚:自打他把絮晚要到自己身邊,這都兩個多月了,人家仍舊心心念念想着舊主。

如今公主被拘在府裡,絮晚一天到晚老往公主的院子裡跑,連他這兒多了一碟好吃的點心,多了半籃新鮮的香瓜,都得帶過去給公主嚐嚐新鮮。他算個哪門子主子?

便說昨晚吧,那個一身夜行衣還蒙着面的賊人定是與公主一夥的,賊人還沒怎麼着他呢,絮晚一銅盆砸他後腦勺上,把他給砸暈了。

這哪兒是自己的丫鬟啊,這分明是委身於王府暗度陳倉的密探啊!

一時心中苦澀難言,房門卻吱呀一聲,公輸子嘉眸光一亮,轉瞬又故作冷臉,趴好在牀上,餘光瞥見絮晚推門進來了,哼了一聲嗆聲道:“你來作甚?”

絮晚自知理虧,原地尷尬地站了好一會兒,抿抿脣端着食盤上前,把盤碟一一擺好在牀邊的小几上,溫聲說:“公子,該用膳了。”

公輸子嘉瞅了一眼飯菜,瞧着那顏色,聞見那香味便知這一桌菜都是絮晚做的。有葷有素,有飯有湯,大約是因爲他受了傷,比平時還多了一小盅雞湯,上頭的油星子都細細撇乾淨了,少油少鹽,放了些生薑枸杞,熬了好些功夫,聞着便覺得香。

公輸子嘉心裡舒服了一些。其實他口味有點重,絮晚在公主身邊跟得久了,做飯的功夫不精,還習慣性地少油少鹽,短短兩月根本改不過來。

公輸子嘉初時嘴上常常抱怨,卻照樣吃得有滋有味的,吃了兩月也習慣了這寡淡的味道。

見他不說話,絮晚怔了好一會兒,也不知該說什麼。公主的四個丫鬟中屬她嘴笨,平時不愛說話,也從沒哄過人。今晨公輸子嘉醒了,她跪在地上軟聲求了好一會兒,才讓他應承下來不把昨夜江儼夜探王府的事說出去。

可此時他仍冷着個臉,絮晚當真不知如何是好了。

公輸子嘉仍趴在榻上,粗聲粗氣地說:“我還沒洗臉漱口。”

絮晚一怔,隨即抿脣笑了,在他的冷臉下強忍着笑,伺候他洗漱。

兩人一向是同桌用膳的,絮晚坐在他對面,只管自己默默地吃,她沒有給人夾菜的習慣,又因男女有別,更不會做這事。

吃到半截,公輸子嘉忽的扔開筷子,板着臉淡聲說:“沒食慾。”話落卻定定看着絮晚,坐在椅子上等着被她餵飯,心裡有點偷着樂。

上回他去府裡大公子的院子裡說事,正巧看到容元綸板着臉說沒食慾,小兩口似乎鬧了彆扭,他媳婦無奈地執筷喂他。兩人瞅見了公輸子嘉,都十分尷尬。

那時公輸子嘉瞧得瞠目結舌,堂堂八尺男兒竟如此矯情,登時心中惡寒。此時卻不知怎的,也想學着試試。

絮晚瞧了他一眼,自己停了筷子,默默收拾好了殘羹,端着食盤走了。

公輸子嘉黑着臉趴回榻上,摸了摸後腦勺上的大包,又想抹一把辛酸淚。

*

絮晚到了公主的院子,守門的大力嬤嬤知道她的主子是裕親王面前的紅人,也不攔她。

承熹正與小傾慕玩巧板,她住在東面的客院,昨天夜裡西邊客院出了刺客的事她一點都沒聽到動靜。

見絮晚來了,承熹笑道:“我這什麼都不缺,不用給我帶東西。雖說你如今的主子心善,可叫他瞧見了,總歸是不好的。”

絮晚心中腹誹,那人哪裡心善了?也沒理這茬,放下今日剛送進府的荔枝,給公主使了個眼色。

承熹心中一動,霎時福至心靈,一時間心跳都快了幾拍。壓抑着心頭狂喜,不想叫屋子裡的小傾慕和兩個侍婢聽出異常來,找了個要更衣的藉口支開了她們。

絮晚湊到公主耳邊,忍着笑意小聲說:“公主可有什麼需要帶的,今日抽空準備好吧,江侍衛追來了。”

承熹歡喜得聲音都變調了,壓低聲問:“他在哪?”

“昨夜在我院子裡瞧見江侍衛了,穿着夜行衣,大約是來探探府中地形的。今夜想必會有動作。”因公輸子嘉應承了不會告密,絮晚知道那人是說話算數的人,自是深信不疑,便也沒與公主說。

承熹不由顰了眉,雙手緊緊攥在一起,緊張兮兮道:“只江儼一人?會不會有危險?”

絮晚也不知道昨夜江儼受了傷,只笑說:“公主放心便是,江侍衛做事妥帖,定會思量周全。”

“說得也是。”承熹也知是這個理,忙想着自己能做些什麼減輕江儼的負擔,又想到了絮晚此時處境,忙問:“那你呢?”

“公主不必擔心。我只是個小小婢子,對他們來說沒什麼大用,公主若是逃了出去,他們也不會爲難我一個小角色。何況我如今的主子也是有大能耐的,裕親王不會動他身邊的人。”

其實絮晚是說了謊的,她比公主年紀還長兩歲,卻從來不知感情是怎麼回事。公輸子嘉如今在她心中只是個主子,會不會護着她,絮晚心裡一點底氣都沒有,這麼說只是爲叫公主安心。

待絮晚離開了,承熹心中歡喜,細細想了一圈,自己也沒有什麼需要帶的。先前還能剋制住對江儼的想念,此時知道馬上就能見到他了,反倒剋制不住了,每時每刻都想他,還想皓兒。

也不是皓兒在宮裡怎麼樣了?會不會哭鬧,會不會折騰?還是父皇母后和承昭,怕是要急死了。

承熹眼角眉梢都亮了起來,沒一會兒,出去玩耍的小傾慕回來了,好奇問:“堂姑母,你笑什麼?”

承熹微怔,親自給她洗了手,用絹帕擦乾,又問了問她方纔玩了些什麼,心頭沉甸甸的,不知該說什麼。

卻有幾分愧疚涌上了心頭,到底是親疏有別,即將見到的江儼和皓兒的歡喜佔據了她的全部心神,一時把傾慕忘了個乾淨。

可又能怎麼辦呢?

斟酌再三,承熹將將提了個話頭,要小傾慕回重潤的院子住。傾慕抿着脣聽完,眼角眉梢都耷拉了下來,垂低了頭,安安靜靜縮在椅子上揉衣角。

“堂姑母,你是不是不喜歡我?”傾慕微微揚起小臉輕聲問她,這幾日剛剛亮起來的眸子又灰暗了一些。

承熹知道這個年紀的小孩子心裡最是脆弱敏感,皓兒以前還問過“爹爹是不是不要我了?”這樣的話,忙打起笑臉說:“不是的,傾慕是好孩子。”

傾慕靜靜看着她,也不像別的孩子一般哭鬧撒嬌。許久後點了點頭,跳下椅子抱了抱承熹,乖巧答:“我明天就搬回姑母的院子。”

明明是自己想要的結果,承熹心裡卻更難受了。

可卻也不能說要江儼把傾慕帶走的話。這王府守衛森嚴,光是她這個院子,就有六個會武的侍婢四個大力嬤嬤,值巡的守衛每一刻鐘走個來回。甚至府裡中西東三處大院,各四角上都修有高高的塔樓,一旦哪處有異常便有人示警,守衛可多方接應。

連江儼都不能來去自如,帶着自己更是難上加難。若是再帶上傾慕,怕是隻有束手就擒的份。

承熹靜默不語,她若是跟江儼提出帶傾慕走的要求,確實順了自己的心意,卻是在折騰江儼,江儼沒有這麼大的本事。

更可況,傾慕是王府的孩子,那些人即便對她不好,卻也是她僅剩的親人,難道她還能帶着走不成?

承熹一宿沒睡,屋子裡留了兩盞燭燈,傾慕怕黑,她也怕。燭光明明滅滅,承熹心裡也是七上八下。

她側首看着傾慕安靜的睡姿,大約是有些熱,她睡得小臉紅撲撲的,微微啓着脣,淺淺的呼吸聲從脣畔泄出來。承熹仔仔細細瞧了一會兒,將下午縫好的那個寧神靜心的小香包放在她枕邊,穿上外衫坐起身等着。

三更天,四更天,五更天……就這樣一聲聲數着打更聲熬着,卻還是沒等來江儼。心中的焦慮一點點轉成失望,再過一個時辰,天就要亮了。

睏意徐徐而來,她還沒闔上眼,卻忽的聽到王府嘈雜一片。承熹忙穿好鞋子推開房門,光是她在這處都能瞧到王府的西面火光一片。

“快救火!!”

“抓刺客!!”

承熹心中又驚又喜又慌張,除了等着不知還能做什麼,豎着耳朵細細聽外頭的一片嘈雜中有沒有江儼的聲音,卻只聽到一個男子運氣長聲喝道:“別亂跑,守

作者有話要說:  承熹心中又驚又喜又慌張,除了等着不知還能做什麼,豎着耳朵細細聽外頭的一片嘈雜中有沒有江儼的聲音,卻只聽到一個男子運氣長聲喝道:“別亂跑,守好公主的院子!哪都不許去!”

這正是容元綸的聲音!

只幾息功夫,院門便霍然洞開,容元綸和另一個男子爲首,帶着兩隊黑衣侍衛魚貫而入,把這院子守得嚴嚴實實的。

瞧見承熹衣衫完整,明顯是早就穿好了的樣子。容元綸挑了挑眉,拱手笑道:“堂妹得罪了,今夜有刺客突襲,擾了堂妹的休息,還請原諒則個。”

承熹心中恨恨,一時咬死他的心都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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