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髓知味

“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江儼靜靜看着她,“公主自小禮教維嫺,屬下無名無份卻與公主行跡過密,必落人口舌,做您的面首纔是上上之舉。”

承熹臉色更冷:“是母后與你說的?”

江儼搖搖頭。

承熹放下心來,重新把注意力轉回他的傷口上,似心不在焉淡聲道:“既如此,我嫁你便是。”

誰知江儼聽了這話,先是一怔,顧自笑了好一會兒,又顰着眉尖:“此時不可。”

“那你想如何?”承熹又問。

“做你的面首。”

“你就這般輕賤自己?”承熹簡直要氣笑了,若是先前尋個好時機,江儼與她提這面首的事,她也不會如此生氣。

可今日她氣江儼,更氣母后。江儼拿自己逼母后,母后卻真的一點不留情面,往日的通情達理都不知跑何處去了。

此時她無論怎麼想都覺得是母后逼他的,恨不得當下抓着江儼的手去跟母后說“我就要嫁給他”,可江儼偏偏退了一步,要委屈自己去做那勞什子面首。

臉上綻出一個明豔的笑,承熹自小熟讀史書,比江儼這個半吊子不知強多少倍,無須翻書便可信手拈來:“先帝時的安陽郡主與郡馬感情不和,養六面首。”

“嘉惠帝時的奉賢公主養十面首,燕瘦環肥;其駙馬納妾同樣十人,夫妻二人各自荒唐。”

“成德帝時的姝昇公主一生未嫁,養面首二十四人,春雨驚春清谷天,湊夠了二十四節令。”

“你也想我這樣?”她冷聲道:“養十幾個面首,一個給我捏腿,一人給我打扇,一人與我撫琴,一人與我下棋,一團和樂羨煞旁人?還能分出人教皓兒讀書,教皓兒武藝……保準把皓兒教成六藝皆通的風流少年,各個對皓兒視如己出?”

江儼喉頭一哽,一溜燕瘦環肥梅蘭竹菊圍着公主,那畫面太美他不敢想。只好道:“屬下除了不會彈琴,四書不精外,別的都會。”

承熹冷聲:“可我偏要嫁你,母后也不能攔。我明日就叫欽天監挑個最近的吉日,嫁妝我上個月便備好了,你好好準備做我的夫君,至於面首你就別想了。”

“現在不是時候。”江儼心中感動,卻仍是如此說。

承熹只覺他腦子不清醒,不想聽他說話,只小心給他擦淨血污,塗上金瘡藥。

江儼定定瞧着她,忽的道:“公主與我是命中註定的良緣,可此時未到時候,再等三月方可。”

“你說什麼?”承熹動作微滯,問了一問。

江儼脣幾次開合,似在猶豫,卻終是開口說:“屬下上個月請過人算命。他說,我能在三個月內成婚。”

“胡言亂語什麼?”怕江儼燒糊塗了,承熹知道自己手溫低,湊過臉在江儼的額上貼了貼,他額上的熱度果然比自己高許多。

正要後撤身子時,江儼鑽空子在她脣上淺淺啄了一記,一沾即離,知道公主不開心,也不敢貪多。一本正經說:“公主別不信,那算命的極有靈通。從我及冠那年開始,每月都叫他算的。”

江家世代行商,運道是極爲重要的事,該信的不該信的,什麼都信五分。這算命的是江家長兄從南邊帶回來的,正好那時江儼年已加冠,卻仍沒有成親的打算,江家爹孃便讓那算命的給他算算姻緣。

江家屬江儼姻緣最坎坷,待五年前江家小妹也成親後,那算命的便只爲江儼一人算了。

“五年前,那時他說山重水盡疑無路……我離開公主,到了太子殿下身邊。”

承熹一臉懷疑,自打給欽天監把皓兒的出生日子和時辰算得一點都不準以後,承熹便不怎麼信這個了。

江儼接着說:“跟在太子身邊的五年,那時的籤文往往都是一樣的中籤——‘或十年,或七八年、或五六年,或三四年,緣之成也。’”

承熹心中一動,這籤的意思是無論兩人相隔多久,緣分是斬不斷的。心中一暖,無論這籤是真是假,都說到了她心坎裡。

江儼又說:“去年年底他說‘柳暗花明又一村’,屬下日日等在公主府門外,正好那一日徐肅犯渾,屬下把公主和小世子接回了宮。”

那日正是徐家懷疑皓兒的身份之時,她氣不過,也不想跟他們歪纏,被徐肅欺負之時,江儼卻從天而降,一路護着她和皓兒回了宮。

聽到此處,承熹覺得有點門道,這纔開始認真聽。

江儼低聲笑說:“上個月的籤文是‘有花堪折直須折’”。

承熹一怔,江儼怕她不明白,還十分認真地解釋道:“便是那夜。”

今日是五月初三,“有花堪折”便是上個月兩人開葷的那回……

“江儼!”承熹惱羞成怒,想打他兩下泄憤,瞧見他這一身傷的悽慘模樣,卻下不去手,在他臉上狠狠扭了一下,真是一點都沒留情,捏出個紅印來。

江儼繼續說:“上月底抽的籤文,算的是本月的運勢,是上籤。”

承熹定定看着他,江儼卻賣關子,遲遲不說話。見公主等得急了,這才說:“可妻也,瑣碎不必憚慮。”

承熹略一思索,冷聲喝道:“所以你今日纔敢這般有恃無恐?”

江儼低咳一聲,沒敢說話。若不是有這籤作保,他哪敢這般莽撞行事?他還要與公主白頭偕老呢,哪敢不惜命?

“那你爲何說要再等三月?”承熹又問。

江儼搖搖頭:“我也不知道,那道士說三月內不必準備婚事,會中途生變。”

承熹忙問:“會生什麼變?”

江儼也不知道,反手指指自己背上的傷,“約莫是說這傷吧。可這傷有半個月便能大好,也不知他爲何說要再等三月。”

承熹心中稍安,沉思一會兒,忽的問他:“那你怎麼早不找他算?他若是幾年前便能算出你我最終會在一塊,哪還會有這番波折?”

江儼低咳一聲,訥訥道:“那算命的兩眼都能瞧見,所以本事不算高。他說只有天生盲眼之人悟了道,開出天眼,才能稱之爲神算,碌碌衆生擦肩而頭,一生運勢都在眼中。可那算命的本事不行,只能算未來幾個月內與我相關的事。”

“再者說,公主不在他眼前,他只瞧見我一人,也是算不準的。”

他與公主的緣分,又不是靠算出來的,而是他多年煞費苦心,一點一點求來的,這才能憑着人力改了姻緣運勢。不然兩人除了初遇那一回,此生再無交集。

離開她的這五年,他也不是靠虛無縹緲的運勢堅持着,而是無論如何也舍不下她,如此方求來“柳暗花明”。

承熹思索一會兒,也想不明白這是什麼道理,只覺得那算命的是心有靈通之人。

聽了江儼這一番話,也不怎麼生氣了,便溫聲說:“今後無須再找他,聽人說人的運勢不能說破,於你於他都不好。左右你我二人都在一起了,算或不算又有什麼分別?”

江儼聽話地點頭應了,卻聽公主又說:“那如今籌備婚事,三月後你我成親,你不許再提面首的事。”

江儼嘆口氣,低聲說:“可我不想再等三月,一天都不想再等。”

“想與你在園中牽着手散步,不必每日走在你身後,只能看着你的背影,時刻顧忌旁人眼光;親熱時被丫鬟瞧見了也不必再躲,可以理直氣壯地叫她們退下;我也不想再半夜跑到廚房偷偷摸摸燒熱水了,偷衣裳的糗事也不想再做。”

他想名正言順地抱她,吻她,與她走在人前,無須顧忌他人眼光,他想要個名正言順的身份,多等一天都是煎熬,更別說是三個月了。

承熹有點心軟,被江儼抓過一隻手按在他臉上,“這十幾年來,我與公主之間本沒有路,都是我一個腳印一個腳印走出來的。剛進宮的目標是跟公主說話,頭一年的目標是逗公主笑,第二年的目標是叫公主記住屬下的名字,第三年是成爲公主最親近的近侍,第四年是帶公主出宮去玩,第五年是……”

“從來步步爲營,想做面首的事我已經琢磨三個月了,此時一步邁出沒走到地方。一蹴而就,反倒覺得心慌。”

雖說那個算命的先生說他三月內會成婚,江儼卻不怎麼信他,這算命的時準時不準,以前也算錯過幾回。

江儼根本不敢想會出現何種機緣,纔會在三個月之內,能讓兩人天差地別的身份不再是阻礙,才能讓皇后的態度軟化。

做面首大約就是頭了,以平民出身去做駙馬,江儼從不敢這樣奢望,只覺得是那算命的這回算得不對。

更何況,那算命的還說兩人的婚事會中途生變,有驚有險。會生什麼變遇什麼險,他沒算出來,江儼更是心慌。

若能成婚便是最好,可他從不敢寄託於虛無縹緲的希冀,還是步步爲營來得踏實。

承熹沒說話,她打小飽讀詩書知節明禮,即便爲徐肅守寡五年,也從沒想過面首一類的事。知她性格,也從沒人敢跟她這麼提,至多提過再嫁的事。

面首甚至不如官家的妾,以色侍人的名聲更是難聽,她只覺這一詞與江儼沾邊都是折辱。

瞧公主的模樣,定是不同意了。江儼勉強扯出一個笑說:“我聽公主的。”

話落卻嘆了口氣,好一會兒沒說話,還要熬三個月,才能名正言順的抱她。若是那算命的當真算錯了,三月內沒法成親,怕還是得重提面首一事,指不得不比這回順暢。

作者有話要說:  江儼的人設有崩壞的跡象,且容他冷靜兩天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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