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首

“你壓着我的頭髮了!”承熹輕嘶一聲。江儼笑笑,給她理好頭髮,又重新攬她入懷。

剛過去的冬天,她穿那麼厚實都丁點不顯臃腫,如今穿得少,肩背處更顯單薄了。攬着她的時候只覺得肩胛骨分明,瘦得有些咯人,江儼摸上去都覺得心疼。

她從前胃口很小,自打上月開始兩人一起用膳,她吃得比從前多一些了,卻還是怎麼也吃不胖。

如果再胖一些,就好啦,再胖他也能抱動。

“公主睡不着麼?”

“聽到你嘆氣,我以爲聽錯了,就想出來看看。”他面上如往常一般冷靜,看不出絲毫煩惱的蹤跡,承熹定定瞧了他一瞬,“江儼,你嘆什麼氣?”

江儼正色道:“屬下沒有。”

“你騙人!”承熹不信他,笑得彎了眼,“你嘆氣了,我聽到了。”剛睡醒的聲音又嬌又軟,她又附在江儼耳邊說的,溫熱的呼吸在耳邊繞了好幾圈,更顯得撩人。

江儼耳根一熱,沒吱聲,攬她更緊一些。她的披風下只有薄薄一層中衣,剛剛起夜連小衣都沒穿。察覺這一點的江儼手一哆嗦,默默縮回了手。

承熹毫無所覺,雙手攬上他的腰,兩人本是並肩坐着,這姿勢彆扭極了,她卻也不在意。

此時萬籟俱寂,讓人不想大聲說話,怕會擾了這寂靜似的。見江儼不說話,承熹微微笑了,又湊近一些,快要貼上他面頰了,又問:“江儼,你爲什麼嘆氣?”

江儼垂眸看着她,眸光溫潤,微微啓了脣卻不知道說什麼好。

兩人沉默着對視好久,承熹見問不出了,只好自己尋了話頭說:“下回,你月底回家的時候,帶上皓兒……好不好?”

江儼略一沉思,爲難道:“我家中沒有小孩,下人裡頭年紀最小的也十四五歲了,世子跟他們玩,怕是玩不盡興。”

她哪裡是這個意思?承熹輕哼一聲,“你可真笨。”揉着他衣角不說話了。

公主說他笨?江儼心裡驀地一擰巴……這都多少年了,公主頭一回說他笨!難道公主發現他最大的缺點了?難道她更喜歡聰明一些的?

想起那一沓男子圖冊,都是學富五車滿腹經綸的,哪個不聰明?

江儼緊張得全身僵硬,如今那本春宮冊子反倒成了他唯一的底氣,才高八斗學富五車的公子大概是沒看過這個的。他深吸口氣,慢吞吞問:“公主……對康樂長公主如何看?”

“我皇姑母?”承熹詫問:“你怎麼問起她了?”

江儼忽的有點心虛,怕她瞧出端倪稍稍偏過了眼,連忙描補道:“不過隨口一問。”

康樂長公主是先帝的長女,因與文宣帝不是一母所出,承熹自然與她不怎麼親。想了想才答:“我與這位皇姑母見的次數不多,統共也不過十次。多年前她隨康樂駙馬嫁去北面,後來駙馬過世了,她這纔回的京。”

“幾年前我大婚那時,她來添妝,出手十分闊綽,把別的宗室長輩都比下去了。好幾位世家夫人的臉色都不太好看,呵,至於徐家的幾位夫人更是難堪。”

見江儼擰着眉尖一頭霧水的樣子,明顯想不明白這人情關係,承熹笑笑:“你大概不知道,添妝這事,各家夫人都要私底下商量好的,與我親近的該給多少,關係遠一些的該給多少。太招眼不好,給別人看低了也不好。”

承熹貼在他懷裡仰着臉看他,抿着嘴笑得十分開懷:“女子都是這般心思細,你不懂的。”

——誰說我不懂?我娘我妹妹,還有公主你,個頂個的難琢磨!江儼心中腹誹,等了許久也沒聽到後文,輕聲問她:“別的呢?”

“別的事?”承熹略一沉思,搖搖頭:“只記得這麼一件事,別的倒是記不清了。”

“公主可知,她身邊有一位面首?”

承熹輕“啊”了一聲,面上有些窘迫,擡起頭瞅了他半晌,慢騰騰問:“你怎麼,要問這個?”

兩人靜靜凝視許久,江儼定定看着她,明顯是真的想問這個問題。承熹也不知他今夜怎麼這般古怪,只好挖出對那男子的淺淺印象說給他聽:“聽聞那男子原本是江湖客,沒有姓氏,也不知他從何處來。”

她窩在他懷裡長聲感慨:“江湖客啊,多年恣然臨風逍遙自在,能落戶京城,甘於一處安穩,大約……是真的喜歡到了深處。”

“長公主不是肆意妄爲的人,駙馬過世後她回了京城,不樂意在這京城呆着,便常常在山水間遊歷。康樂駙馬去了幾年後,她才與那男子有了來往。說他是面首,倒也不全是。兩人身份天壤之別,若是請旨賜婚還不知有多少波折,便這麼不清不楚地過着。”

“只是真正喜歡的,又何必拘泥於形式?”話落又想起了徐肅和方筠瑤,承熹顰了眉補充道:“已有家室的卻不該去招惹,這是底線。”

江儼沒聽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低聲循循善誘:“那,若是沒有家室的呢?公主覺得做面首好不好?”

“你問這個做什麼?”承熹心中一動,還沒待想明白他這話是什麼意思,心頭卻莫名的泛上了兩分歡喜。

他平時清淡的目光此時邃遠如深潭,又似有瑩瑩微光,彷彿攝人魂魄似的。承熹臉一紅,連忙把他臉扳到另一邊,小聲嘟囔道:“你別這麼看着我,太奇怪了。”

江儼悶聲笑了,拉下她的手扭回頭來,臉仍對着她卻從善如流地閉上了眼,微微笑着妥協道:“好好,我不看,我聽你說。”

指尖在他掌心磨蹭兩下,順着微張的指縫滑進去,與他十指相扣拇指相貼,承熹自顧自笑了好一會兒,這才道:“我覺得不好,面首有點可憐,如果哪一天長公主喜歡上了別人,把別人領了進府,他都沒有說話的餘地。面首太委屈了,會被主子隨意棄之……”

江儼默然,沉思一會兒又問:“若是那面首不怕這條呢?”

承熹往他懷裡蹭了蹭,低聲答:“那也不好,雖他是例外,可面首大多是被主子豢養在府中,貪慕榮華以色侍人的。以色侍人終不能長久,娛人樂己雖能得一時歡愉,到底不是長久的事……還是要有個正經的身份纔好……”

以,色,侍,人,這四個字如利劍深深戳到八尺大漢——江儼的心裡,他心口一堵,抿着脣不說話了。

時下時興的是文采風流峨冠博帶的美男子,而不是江儼這般身軀凜凜的八尺男兒,雖他身形瘦削,輪廓也俊朗,到底和玉樹臨風有大差別。按世人的眼光,大約是說不上好看的。

江儼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心中更是低落:他連以色侍人的本事都沒有……

可他委實不知道,好些年前長樂宮中便有許多丫鬟偷偷喜歡他了,連公主也常常看他失神。

公主又低聲說了句什麼,江儼沒聽清。她聲音越來越小,漸漸低不可聞,最後沒了聲。肩膀一沉,江儼睜眼再看,公主闔着眼靠在他肩頭,已經睡着了。

江儼嘆口氣,到底還是沒能聽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凝視她許久,俯身在她眼瞼處落下一個輕輕的吻,小心抱起她送回了內殿。

被子裡還是溫熱的,承熹甫一上牀便縮成了一團,明明睡得毫無所覺,還知道把被子拉高掖好。

江儼無聲笑了,心思一動,掀起被子下半截,探手過去拭了拭她雙腳的溫度。她出門時連襪也未系,赤足穿着鞋子,在外頭坐了這麼久,雙腳已凍得涼手。

這都快要立夏了,還這麼怕冷,怕是又得喝中藥調理了。江儼心中憂慮,坐在牀邊把她雙足攏在掌心暖着。從來只有在做這些微末小事時,他才能覺得的歡喜與安穩。

她連雙足都這麼小,不足他一掌長。足膚白淨如瓷,微微蜷着的十趾各個白皙圓潤,細嫩如稚子。連翹起的足弓都完美,沒有一絲半點的缺憾。

江儼想想自己腳上的老繭,心裡更是低落,又嘆了口氣。

怎麼什麼都比不上呢?

*

如今已是四月了,重潤臥牀大半月,腹上的傷口養得差不多了,起身走動均已無礙。

自打那日送她回了別館,許清鑑就再沒來過,不知是爲避嫌還是別的什麼,只來過一封信問她傷養得如何了。

那封信語氣疏淡,三言兩語問了問她的傷勢,別的什麼都沒問。重潤看得心中一堵,提筆寫回信,蠅頭小楷寫了兩頁紙,可整整兩頁紙都沒把她想說的話寫完。與他來信中那寥寥幾句一比對,更是礙眼。

重潤當即冷哼一聲,三兩下把自己的回信扯了,不稀罕回他那信。

靜靜坐了半晌,重潤深深一嘆:他大概是已經想清楚再不與她相交了。她要走的路太難,無論與誰生了情意,都是害了人家。他的身份又這般特殊,更別提他身後的相府。

那信她沒回,可到底沒捨得扔。待把那三兩句話一字不漏背下來了,收在一隻紅木盒中上了鎖。

郡主的臨別宴請了許多人,已是臨別之際,重潤也沒心思去想到底誰該交好,誰該疏遠。此番離京,再入京的時候,要麼是裕親王黃袍加身,要麼是事不能成鋃鐺入獄。無論是哪一樣,都不必再費盡心思與這些世家公子姑娘們周旋。

她沒給任何人遞帖子,索性敞開了別館大門,誰樂意來自己來便是。

圍場那刺客已經查了半月,已經初初有了眉目,卻無論如何也查不到重潤的頭上。

作者有話要說:

納面首離京解釋相府三公子姻緣不成情分在?決裂吃素玉墜與遺書刺繡裕親王文景六年(上)進城吵架陶藝身份可疑江儼生病攀高枝玉墜與遺書徹查戰勝情深吵架決定休夫盛王別說話當夜事畢聘禮食髓知味進宮賊窩江家離京上元佳節諷刺(小修)皓兒落地駙馬(捉蟲)山洞過夜情深姻緣不成情分在?隱情拒絕徐家長樂宮(捉蟲)咳咳聖旨下(大修)進城別說話問話議事戰勝侍衛(捉蟲)相府三公子江儼生病情不知所起(下)侍衛(捉蟲)一味相思夜雨納面首大皇子(上)文景六年(上)賊窩林中逃亡往事(下)選擇流鼻血司易解釋重逢有孕文景六年(下)火樹銀花 心事 破冰回京朝事戰起出城往事(下)淑妃過年大皇子(下)大婚(下)食髓知味大皇子妃甜甜甜花匠文景六年(上)罰抄書1.方家和劉夫人的舊事在第32章。脫險月底休沐重潤逛街險招諷刺(小修)咳咳煞費苦心喂鳥劫持押解養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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