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陽光明媚,城郊樹林裡的一間茅屋裡,與外頭明亮的光線形成對比,窗口木門關閉,遮去了光線,一室的昏暗。
在茅屋的後方有一道小溪,溪水潺潺流動,清澈晶瑩的溪水裡,倒影着一個有些孤寂的身影,那人身着黑衣,目光蕭,卻是生得溫潤如玉,正是整個寧城官兵都在緝捕的淳于雱。
他是梺國遺孤,原名梺舜,他的母親是前朝妃,在生下他之後便撒手人間,他是淳于家養大的,淳于家,秦家……都是前朝的臣,當年保護妃逃到南城的是身邊的侍衛,也就是後來撫養他長大成人的淳于老爺,他的父親。在他十歲那年,父親對他說明了他的身份,和身上所肩負的責任。
那時候開始,他便知道,每個生活在他身邊的人都是前朝的人,他們或將軍或臣,扮作普通平民姓生活在他的周圍,所有的人都對他充滿了期待和希望,將他視爲終生要保護的主。
很多時候,他都希望自己只是淳于雱,而不是什麼梺舜,不是什麼前朝唯一的遺孤,他希望大家當他是淳于雱,而不是把他當。
他不是個有野心的人,這個天下在誰手裡他根本不在乎,可是……
每個想復國的人都對他充滿希望,希望他能興復梺國,每個人都對他恩重如山,他們對他有救命之恩,有撫養之恩,他肩負着他們所有人的心願,他是他們奮鬥了大半輩的期待。
他卻對梺國這個身份毫無覺悟,他不要爭天下,不要成王,他只想碌碌無爲地當他的淳于雱,他不是不明白每個人對他的期待,他不是不明白這麼多年來有多少人爲他犧牲,只是他承受不起這樣的寄託。
他總是……一再地逃避,甚至覺得一輩當淳于雱也可以的,只要不讓朝廷的人知道他的身份。
他甚至愛上當朝的妃,不,愛上她的時候,她還不是妃,可是不管他是前朝的身份也好,是普通商賈的身份也好,都……難以和她在一起,身份的懸殊,早已決定了他們的結局。
身份的敗露,朝廷的追殺,曾經好幾次他都想……不如就死在那些刀光劍影之下吧,那樣也許他就能解脫了。
可他……始終是不捨得死去的,他看着自己的刀刺進別人的身體,那種刀起刀落,削骨刨肉的聲音讓他有一種瘋狂的錯覺。
或許他天生是該手染鮮血的人!
“公,我們該動身了。”清澈的溪面,多出了一個清秀的面龐,冷凝的聲音打破了這一片靜謐。
淳于雱微微一怔,眼裡劃過一抹黯然,“秦甄,你不該來的。”
秦甄面無表情,微低着頭,“保護公的安全,是屬下的責任。”
淳于雱拳頭緊握,隨即又鬆開,他仰天,看着碧藍的天空,幽微問道,“秦甄,你以爲我還能離開寧城麼?”
秦甄看着淳于雱頎長俊挺的背影,不知爲何竟覺得有些悲涼,“公,我們一定會救你離開的!”
我們?淳于雱一怔,回過身,目光疑惑看着她,“難道不止你來了寧城?”
秦甄目光平靜無波,看着淳于雱狐疑的眼恭敬地低下了頭,“流音會扮成公模樣引開官兵注意,城外有人接應我們,公,今日您必須離開寧城。”
淳于雱臉色變了變,“流音……會因爲我而死,對麼?”
秦甄道,“公,爲了我們的大業,犧牲是在所難免的。”
淳于雱閉上了眼,掩去他眼底的痛苦,他……從來不怕失敗,他害怕失去……可是他似乎從一出生,就不斷地在失去,而那些爲他失去生命的人,竟也覺得這是……理所當然的。
他們從來就不會覺得……其實他們所寄託希望的這個人,根本不是個強者。
有些人天生是梟雄,是英雄,可有些人不是,他不是……他只是一個碌碌無爲的平凡姓而已啊。
“公,如果您不走,如果您還看不清這個局勢,只怕到時候犧牲的人會更多,甚至……連妃也會因您所累。”秦甄在心裡一嘆,他們秦家代服侍梺國皇室,即使梺國滅亡,他們也忠心不二,助淳于雱興復梺國,是他們所有人唯一生存的目的。
齊瑾?淳于雱渾身一震,“她怎麼了?”
“妃爲了想救您出城,昨日到玉家相求二姑娘,要二姑娘救您出城。”秦甄淡聲說着她得來的情報,她知道淳于雱對齊瑾的感情,如果說寧城還有什麼令淳于雱放不下,也就只有齊瑾了,但對於他們這段感情,她其實是抱着反對心態,但齊瑾是妃,只要她願意幫助淳于雱,或許對他們復國是不錯的助力。
“絕對不可以,那樣會連累初見的!”淳于雱喝道,面色痛苦,他……他不能再爲了自己的私慾而利用初見,他不能讓初見因爲他被連罪。
“那麼請公現在跟我走吧,我們已經打點好了,至於公擔心的妃,請公放心,沒人知道你們的關係,她不會有事的。”秦甄聲音嚴厲了起來,在她說完,身後又出現了幾名蒙面的黑衣男,對淳于雱單膝跪下,“公!”
淳于雱苦笑,呼出一口氣,“秦甄你辦事從來都是有十足把握,不需要他人擔心的。”
秦甄嘴角微揚,知道淳于雱是願意和他們離開了,“公,請。”
淳于雱走到在茅屋前已經準備好的馬匹,躍身翻上馬背,低眸看着秦甄,“秦甄,希望你會覺得犧牲了那麼多人換我一人……其實是很不值得的事情。”
秦甄眼眸微閃,聲音卻仍堅定,“爲了公,爲了梺國,沒有什麼不值得的。”
淳于雱搖了搖頭,喝了一聲,和那些黑衣一同快馬離去。
秦甄看着他們的背影,冷冷一笑,隨即也躍上馬背,對着身後站在陰影之下的黑衣男道,“那女人已經沒有用處了,留着她,只會分散他的心,殺了她,讓公復國的心堅定起來!”
“屬下領命!”
秦甄深吸一口氣,提起繮繩,喝了一聲,往淳于雱他們離去的方向追去。
同日,寧城城郊發生一場大火,被查封的靜容齋一夕之間被火龍吞沒,誰也不知這場大火從何而來,直到將火撲滅,靜容齋已經再看不清原來模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