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帶愁來寒事早,淰淰輕陰天弄曉。
長寧縣往東的官道之上,幾騎快馬疾馳而過。
令人啼笑皆非的是,一心想早點趕去張家的宋默反而落到了最後面,前面夏雨等五位不良人反而要故意放慢些等他。
“看來閒時要多練習些騎乘……”宋默低頭說了一句。
半個時辰,宋默跟着夏雨等人到了百年張家大院。
從外看去,灰瓦白牆,高大門樓,門樓牆壁上有精緻的雕花,屋頂的雕花更加美麗,放着幾尊壓宅的小獸,一看便是出自大家之手。
大門敞開,兩個不良人上前敲了許久的門環,未見有看門的家僕前來問詢。
宋默心中隱隱有了一種不祥的預感,顧不上失禮,他擡腳就要往裡進。
夏雨忙一把拉住他不好意思的說道:“小兄弟,咱還是照規矩來吧,畢竟不像你在建安京高就,老哥我還得在這一畝三分地待着不是?”
這夏雨雖然身寬體胖但心思卻是十分細膩,他自知張家百年大家,萬一失禮得罪,宋默拍拍屁股回了建安京當然是什麼事都沒有,可這鍋就得他夏胖子來背。
夏雨話說的懇切,宋默也不好多說什麼,只能靜靜的看着那兩個不良人敲着門環。
半炷香過後,張家依舊是沒人出來,這下夏雨的臉色也變得難看起來。
雖然不想得罪張家,但唐意可是建安京六扇門來的大人,萬一有個什麼閃失,他夏雨絕對是第一個被推出來背鍋的人。
左右爲難,又過了半柱香的功夫,張家仍然沒有動靜。
夏雨一咬牙:“走,進去看看。”
宋默這纔跟着夏雨等人走了進去,不由地感嘆這張家果然不愧爲百年大家,端的是氣派非凡。
兩邊是抄手遊廊,當中是穿堂,地上放着一個紫檀架子大理石的插屏。轉過插屏,小小的三間廳,廳後就是後面的正房大院。正面五間上房,皆雕樑畫棟,兩邊穿山遊廊廂房,掛着各色鸚鵡、畫眉等鳥雀。
縱然已是白晝,兩旁小道依舊燈火通明,餘焰爲燼。
正前方是一堵築在水上的照影牆,約一丈高,上覆琉璃瓦,牆頭砌成高低起伏的波浪狀。
雖然長寧縣不比江南水鄉,但張家顯然下了血本,只見前廳花園內佳木蘢蔥,奇花一朵賽一朵的嬌豔欲滴。
清流玉帶,從花木深處曲折下流,於石隙之下婉轉鬥停。
花園兩側石亭插空,丈高有餘,雕甍繡檻,風水藏鋒盡皆隱藏在山坳與木石之中。頗有清溪瀉雪,石磴穿雲之韻,白石爲欄,石橋爲路之勢,讓人豔羨。
宋默此時無心賞這園林之景,他一心只想趕緊找到唐意。
六人在張家前前後後轉了一圈,愣是一個人影都沒有發現。
夏雨心裡咯噔一下,沉聲說道:“偌大一個張家連個人影都沒有,應該是出事了。”
他身邊一個不良人不以爲意的接茬說道:“夏帥,你是多慮了,人家張家財大氣粗,說不定全都趁着暮秋未至出去賞春了呢。”
“豬腦袋!誰家賞秋連看門的都帶出去嗎?”夏雨氣的罵了一聲,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
“別吵了,趕緊找人。”宋默皺着眉頭看了一眼他倆開口說道。
夏雨點了點頭沒好氣的爆了一句粗口道:“媽的,都給我找,我不信整個張家連一個喘氣的都沒有。”
六人四散尋找,不消一炷香的功夫六人再次在前廳碰頭。
從夏雨等人臉上的表情來看,宋默便知道他們和自己一樣都是沒有收穫。
“奇了怪了,這張家人還真是憑空消失了。”一個不良人低聲唸叨了一句。
“你說什麼?”宋默猛的眼睛一縮,他似乎想到了什麼。
那個不良人被宋默嚇了一跳,他看向夏雨。
夏雨衝他點點頭,那人這纔將剛纔唸叨的話給重複了一遍:“奇了怪了,這張家人還真是憑空消失了。”
宋默一拍大腿道:“對,就是憑空消失。”
幾個不良人皆是滿頭霧水的看着宋默,只有夏雨很快臉色一沉低聲說道:“你莫不是像說,”
夏雨小心的環視了一下四周,這才壓低了聲音說道:“妖祟?”
剩下的不良人聽夏雨提到妖祟都是臉色大變,一個個脊背發涼縮緊了身子。
宋默點點頭沉聲道:“你們應該知道長寧縣最近出的人命案,屍體全都神秘消失了。”
夏雨等人面色難看的點點頭,畢竟韓丙的屍體可就是在長寧縣衙的停屍房消失的,他們自然記憶猶新。
“你們說,張家人是不是和那些屍體一樣,神秘消失了?”宋默沉聲問道。
夏雨苦着臉如喪考妣的說道:“你是說唐大人死了?”
想到唐意要是死了,別說是仕途,恐怕自己也得受到連坐責罰。
宋默搖搖頭沉聲道:“唐意這人我瞭解,以他的身手應該不至於悄無聲息的着了狐妖的道。”
雖然宋默嘴上這樣說,可他心裡同樣沒底,要知道那可是妖祟,唐意身手再好能逃得了妖術嗎?
宋默也拿不準,只能盼望唐意不要出事。
而宋默之所以要出言穩住夏雨等不良人,一方面是尋找消失的唐意和張家人需要人手,而另一方面他也是心中膽怯,畢竟是第一次和妖祟較量,說不怕都是騙人的。
“走,咱們進屋子裡看看。”宋默開口道,夏雨等人忙不迭的跟在後面,儼然一副以他馬首是瞻的樣子。
就近一個偏院,房門上了栓,宋默只好從半開的窗戶翻了進去。
幾人跟着宋默翻進屋去,縱然張家財大氣粗,三開的窗戶還是險些擋住了夏雨,誰讓他的肚子大如磨盤……
宋默進屋打眼一瞧,當地放着一張花梨大理石書案,案上放着數本書經,並數十方寶硯,各色筆筒,筆海內插的筆如樹林一般,一張玉獸壓的宣紙上抄了半篇的金剛經。
那一邊設着斗大一個汝窯花鶴,插着滿滿的一囊水晶球兒白菊。西牆上當中掛着一大幅《秋宮仕女圖》,左右掛着一副對聯,其詞雲:煙霞閒骨格,泉石野生涯。
案上設着大鼎。左邊紫檀架上放着一個大觀窯的盤兒,盤內盛着數十個嬌黃玲瓏大佛手。右邊洋漆架上懸着一個白玉比目磬,旁邊掛着小錘。東邊設着臥榻,拔步牀上懸着蔥綠雙繡花卉草蟲的紗帳。
瞧着如此氣派的裝潢,宋默便知道這是張家長子張玉河的房間。
別問爲什麼。
問就是看了陸生屍體的走馬燈……
宋默沒有說話,伏低身子瞧了瞧書案上抄了一半的金剛經,又瞥了一眼房門。
“看來張家人是毫無預兆突然消失的。”宋默突然開口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