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頓了頓,良久他的聲音也帶了點無奈感:“上古神獸本身擁有高貴的神格,不會無緣無故殘害人命,但,我也說了是‘無緣無故’,倘若有了某種意義上的原因,它們也是可以破例的。”
唐劍亭幾乎馬上警覺,他說道:“葉磊不過是個平頭百姓,有什麼需要它取人性命的?再說,就算葉磊做了什麼,無論怎樣也礙不到一位上古的神獸吧?”
“關鍵不在於葉磊,而是他妻子柳依。”白夜的聲音悠長,呼吸輕輕在那邊響起,“他有個極愛他的妻子,這種愛的程度,恐怕他本人都從來不瞭解。人們常說恨意會滋生出魔鬼,愛,其實同樣能召喚出一些東西。”
唐劍亭耳朵貼着手機,難以置信道:“你說、是柳依召喚了那隻神獸害了自己的老公?!”
電話那端也沉默了很長時間,白夜慢慢開口道:“我想,大概她的初衷並不是要害死葉磊吧,也許,也許是爲了某些誓言一樣的東西……”
唐劍亭道:“爲什麼這麼說?”
“神獸也不是那麼容易召喚的,就算柳依有極深的愛,英招也不可能隨便就替她做什麼事,更不要提取人性命了。既然葉磊已經喪命了,那就代表,柳依定是與英招有了約定,約定既成,神獸便可以按着約定的內容行事了。”白夜娓娓道來。
“約定?”唐劍亭卻有些不明白,“人和神獸能有約定麼?”
白夜沉吟了一下,像是在想怎麼解釋,過了片刻,緩慢道:“嗯,你也可以理解爲契約一類的,某些神獸可以與人達成一定共識,爲了幫助與它們有約定的人達成心願,它們可以做一些本來不被允許的事,只要……最終契約完成,它們做的一切都可以被抹消。”
唐劍亭覺得胸間有一團火在熊熊燒起,他忍怒道:“神獸又有什麼了不起?難道就可以視人命如草芥,草菅人命!白夜,你不是瞭解這傢伙嗎?能不能想個什麼法子,收了它!”
儘管隔着手機,依然可以聽見白夜在那端略顯失笑的聲音:“收了它?你說的輕易,我哪有那麼大本事,能收服一隻都不知道活了多少年的上古神獸?”
唐劍亭語塞,他猶豫了片刻,道:“那你難道就不能想個別的辦法嗎?萬一它再害人怎麼辦?”
白夜安慰道:“你也不用太擔心,英招雖然害了葉磊的命,但柳依和它的約定肯定也不會牽涉到其他人,英招如果胡亂殺人,是會壞了修行淪爲妖獸一流的,沒有神獸會願意這麼做。”
唐劍亭停頓了半晌,忽然嗓音有些沙啞地問:“白夜,你真的確定是柳依把神獸招來的嗎?”
白夜一愣,有些明白過來唐劍亭的心思。他其實始終對那個女子抱了一種同情,甚至可以說,有點憐惜感。此刻難免也有點不想相信這些事是那個柔弱女子一手造成。“應該是差不離了,有那種程度的愛的人不多,來了這麼久,我也只見到了柳依一個。唉,你
有時間再帶我到他們家那棟樓下看看吧,我恐怕有什麼遺漏的。”
唐劍亭“嗯”了一聲。等了片刻,兩人都再也無話,便把手機掛斷了。
走出洗手間,唐劍亭心情有些沉重。這兩天發生的事一件比一件讓他累心,他癱在椅子裡,忍不住嘆了口氣。
“嘆什麼氣,年輕人這麼沒有精神?”旁邊有聲音響起。
唐劍亭立馬睜開了眼,從椅子上跳起來,看着來人道:“劉隊!”
劉光耀望了他一眼:“還指望交代你件任務去做,看你這狀態,能行嗎?”
唐劍亭一聽有任務,馬上眼睛亮了:“什麼任務?劉隊,你儘管說,我保證完成!”
劉光耀眼皮一翻,哼了哼,在心裡揣度這句話有幾分可信,片刻,緩緩道:“上次來的許潔,她曾說被人跟蹤過,情緒一直不大穩定。鑑於她跟本案可能聯繫重大,要是有個閃失,恐怕不好。隊裡商量着,派你和另外兩個人,一起去保護她的安全。”
“什麼?去給人當保鏢?”唐劍亭一愣,下意識猶豫道,“小李是有功夫底子的,讓他去不是更合適?”
劉光耀道:“我知道,但小李碰巧明晚上有任務,脫不開身。”
唐劍亭道:“什麼任務?”
“我想讓小李再到犯案現場去看一下,這案子,疑點太多了。我們現在手裡,基本沒什麼有價值的線索。”說到這裡,劉光耀搖頭嘆息。
唐劍亭腦子裡轉了一圈,笑着說道:“劉隊,乾脆我跟小李換好了,小李那身手我也比不上,勘察現場我倒比較在行。”
劉光耀瞪他一眼,“上次那個紕漏事兒做的,你還沒料理好。還想去那兒給我添亂啊?”
他是指白夜的事。唐劍亭嘿嘿笑了兩聲:“我不是吸取了教訓嘛,劉隊,您也給個改過的機會,這次我肯定加倍小心。再說了,許潔那邊,有小李在,確實也比我在要放心多了。”
劉光耀猶豫了一會,嘆道:“唉,算了,你要去就去,不過我可事先說了,要是再整出什麼麻煩來,你就乾脆給我滾出去,別在這呆了!”
唐劍亭知道他說的氣話,忙拍着胸膛保證了。劉光耀這才氣哼哼地轉身走了。
唐劍亭有些鬆口氣,內心因爲柳依的緣故,他多少有點對保護許潔有點抗拒。他這才恍然發現,那天晚上在路邊偶遇的女子,竟對他產生了這樣的影響。
第二天下午五點多,太陽已經落山,唐劍亭和來的兩個警員一起把富豪花園的大樓前面又搜了一遍,提取了一些不大不小的物品裝在袋子裡,一小時後便把這裡搜了個遍。那兩個警員拿着東西準備走,見唐劍亭還站在那,便問道:“小唐,不走嗎?”
唐劍亭打個哈哈:“我在這再看一會,你們先走。”
兩個警員跟他本來也不熟,也就沒多餘寒暄,點點頭就走了。
唐劍亭掏出手
機,迅速撥出個號碼出去,才一接通,門口就已經走過來一個男子,肩上還披了件薄大衣,衣角蕩在空中。
“這纔多會啊,就把大衣披上,你有多冷啊?”唐劍亭看着白夜的一身打扮,說道。
白夜笑了笑:“找到什麼沒?”
唐劍亭搖搖頭:“能找到早就找了,今天不過例行公事再查看一遍。”
白夜上前幾步,或許是犯案現場封鎖的緣故,海棠樹下的落葉都沒有被掃掉,他蹲下去,伸手捻起幾片花瓣,在指尖搓了搓。
稍頃,他沉吟道:“這海棠每一片的葉子上,都有血跡。”
唐劍亭聽了,有些疑惑不解,目光也看向地上的那些花瓣,幾乎到處都是,他細細地循着一個個看過去,幾乎越看心中便越驚訝了,真的是,仔細看這些無數的海棠花瓣上,竟一個不拉地都沾了血跡!這種機率如此渺小的事情,竟然能發生?
他感到萬分訝異,嘆道:“白夜,你觀察比我們都細緻啊。”
白夜笑了笑:“法醫麼,職責所在。”
唐劍亭不由咳了一聲,想到他這個法醫前幾天還寫了一份胡扯八道的報告。片刻,“那這個又能說明什麼呢?”他問,一邊心想,就算葉磊葬身於這棵樹下,不可避免地讓花瓣沾到了血跡,也沒可能讓所有的花瓣都染上啊?未免古怪了些。
“說明,”白夜用腳撥開一些花瓣。
等了半天沒有聽見下文,唐劍亭一回首,就看到白夜仰着頭,目光盯着海棠花樹,眉頭有些皺到一塊。
他立刻也循着視線看去,以前就注意到這棵樹不同,深秋了還能開個滿樹繁花,心裡覺得古怪,自然從未細看過。不過今日白夜那般專注,他不免也多看了幾眼。忽然,他發現一個現象,眼睛睜大,就見樹上的許多花瓣上,無一例外也沾了血跡,和地上散落的異曲同工!
如果說地上有血跡還能好解釋一點,可現在樹上也有,這又如何能說得通?
他心裡發顫,口中道:“這真是夠滲人的,難道這樹上開的都是帶血的花?”
以前他們只知道樹上濺到了血跡,倒也沒有多想,也沒人往樹上看。今天經白夜一提醒,也才發現這麼一個驚人的事實。
白夜的臉色也很嚴肅,他說道:“血漸海棠,看樣子極有可能是與約定的內容有關係。否則沒必要讓血跡那麼均勻的分佈。”他打開帶來的箱子,從裡面取出一個捲尺形狀的東西,從裡面拉出一條絲線,緩緩伸過去綁在了樹上。天也有點黑下來,他摸出來兩隻手電筒,一支遞給唐劍亭,他把另一個放到身側的草坪上,打開開關。
一束淡黃的柔光照在前面的樹上,唐劍亭覺得奇特,繞着走了兩圈,唸叨道:“白夜,你該不會是茅山道士陰陽師之類的人吧……”
白夜笑了起來,說:“茅山道士和陰陽師可不會來幹這種活,他們乾的要簡單得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