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劍亭聽他說話時如此平靜,自己卻已經被這話裡隱含的深意深深駭住,他根本一點也平靜不下來,“怎麼會突然就走到了這一步?”
他昨天還在一步步計劃查找那個和公主一樣的女子,就好像他昨天才以爲自己發現了黑洞的一角,假以時日,一定能完全洞悉時,這個黑洞突然就要消失了。
根本就不給他再一點點去探求的時間。
白夜又笑了笑:“我早已說過,從青龍出現的那一刻開始,我就隨時抱着準備了。”
唐劍亭會用慢條斯理的步驟調查,是因爲他完全不瞭解白夜所處的境地氛圍,那是一念天堂一念地獄的地方,而白夜時常會做的最壞打算,就是已經習慣了這樣的感覺。
“好了,我進去了。”白夜拍了拍雙手,對唐劍亭微笑道。
唐劍亭不知道該說什麼,半天,他只能幹張着嘴,巴巴道:“這門,鎖了……”
白夜笑起來:“不用擔心,青龍一定只是在這扇門上加了某種障,你們尋常也推不開,但既然他讓我來,這門,就是我可以推開的。”
說着,他就已經向前邁步,伸手便要推門。
“白夜!”
白夜輕輕頓住,卻沒有再回頭,唐劍亭在後面看着他的背影,道:“你有小藍的照片嗎?”
白夜似乎也愣在了門前,片刻他眸中劃過一絲難言的光彩:“小藍是魂體,無法在相機上成相。她的樣子,是留不住的。”
在唐劍亭愣神間,白夜已經推開了門,邁步垮了進去。等那扇門再次合上,唐劍亭立刻上前再去推時,便是怎麼用力,兩扇門都紋絲不動。
白夜一踏進去,就彷彿到了另一方天地,絕對不是他前兩次來的美容院的樣子。他知道這是神獸最拿手的障目之術。
此刻他目之所見,四周一片雪白,隨着他每走一步,這雪白頓化爲耀目的光芒直刺他的眼。
白夜用力閉上眼睛,一手狠狠按在剛纔的傷口之上,還未癒合的傷口,頓時被他壓得再次滲血,他擡起了手,將掌心的血液蒙在眼睛。
拿下來以後,光芒雖然不再刺目,四周圍卻轉變爲灰濛濛的,像是化不開的濃霧,讓他根本無法瞧見是什麼在眼前晃動。
他不由心中一驚,青龍的力量果然強大,他的血竟然也都化不開這虛障之術。
這時,青嵐的聲音冷冷響起來:“看你如今,只是依賴自己血液裡剩下的那點力量,我不知道,該不該可憐你。”
白夜立刻往聲音來的方向看過去,奈何還是隻能看到一團灰色霧氣,他大叫道:“小藍呢?”
青嵐冷冷的聲音再次響起:“看來你還不如我,你活到現在,已經寄情於一抹遊魂了嗎?”
白夜穩穩地站在原地,一邊探查着周圍的氣息流動,他深吸口氣:“你不要忘了,你口口聲聲的遊魂,也是公主的一部分。”
青龍的聲音帶了悲愴感:“千年一劫
以後,公主的魂靈曾四散在這三界,難道每一個荒靈,我都要把它當做公主嗎?”
白夜一直期望能說服他,他沉沉開口:“你應該知道,小藍也只剩下短短的壽命了,就不能讓她在幾月之後,自己好好離開?”
青龍冷笑:“你也說了她是公主的一部分,與其讓她自己等到灰飛煙滅,不如我吸納了她,這樣,至少我與公主,還算有些牽連。”
白夜的目光終於泛出冷光,但他卻忍着沒有發作,青龍這話等於是在說,他其實從一開始,就沒打算放過小藍。
難得白夜還忍得住,他閉了閉眼,又緩慢睜開,卻已經找到了青龍真正的方向:“你之前說讓我來陪你玩一場遊戲,現在我來了,你的遊戲呢?”
青龍冷冷一笑:“我當然不會讓你失望,你還沒有感覺到,你腳下的是什麼嗎?”
白夜當然一直覺得自己腳下軟軟的,只是他一直以爲那也是虛障之術的一部分,所以始終不曾懷疑其他。如今聽到這個話,他立刻全神貫注注意起腳下。
同時,半空中終於浮現了青龍的身影,他慢慢顯像之後,嘴角那一抹冷笑,就顯得更冰冷幾分。
“我看你很依賴你的鮮血,我特意給你準備了,這是血煞,獸中以血爲生的崑崙獄卒,我想,他也會很喜歡你身上的血腥氣。”
青龍極爲緩慢地說完,嘴角帶了一抹譏削。
白夜聽完以後面色大變,他萬萬沒有想到是血煞!他喝道:“這是崑崙封印了上萬年的兇獸,你怎麼會把它放出來?!”
青龍冷然道:“既然我連自己的封印都能破除,難道還破不了別的嗎?”
白夜一生中經歷過許許多多的兇險,他的心志已經是常人少見的堅硬,可以說,即便面對生死,他也能坦然處之。
但是此刻,他聽到血煞的名字之後,臉上所流露出的神情,卻是任何言語都無法形容的可怖。人的一生經歷的兇險越多,越知道哪些東西,更是不能去觸碰,對於白夜此一生來講,血煞,便是不可觸碰的東西。
說血煞的獸,其實根本只是一種叫法。血煞的根本,是三界六生的異物,就連之前白夜畜養的小山獸,也只是說不入五行之中,但它終歸還是歸列在獸譜裡的,這世界的生靈,本就沒有一種東西,是真正超脫形體之外的,那就除非,它不是生靈。
血煞,就是這種無法描述的可怕東西。如果硬要找出和它相似的一種生物,那便是,殭屍。
一樣是穢物,遊離在衆生之外的異類。
對青龍最後一絲念想,終於徹底斷絕。白夜此刻的心中,只剩下洶涌的憤怒和失望,他從齒縫中蹦出話來:“青龍,你是萬山瑞獸,竟墮落至此!”
對比他的青筋暴怒,青龍的反應如此平靜,他望着白夜,青色如琉璃盞的眼眸彷彿能映出倒影,他也換換吐了八個字:“沒有公主,吾寧成魔。”
白夜心中再也沒有言語可形容,
他悽然地一笑:“幸好公主再也不在,否則她眼睜睜地看你入魔,這一輩子想也不會心安了。”
青龍在半空的身影瞬間消失,留下冷然的聲音:“你好好享用血煞吧。”
腳下那些綿軟的地面,忽然抖動起來,裡面有什麼東西拱了起來,就像即將從地面裡出來。白夜駭然地看着這一切,這時,他轉頭看向自己滲着血的傷口,一剎那,整個空氣中似乎都散滿這種濃郁的血腥味。
他在腦中緊急盤算對策,血煞是異物,沒有什麼東西能夠克它,就算有,他如今不過是兩手空空過來,又能做什麼。
平生第一次,白夜的額頭,也滲出了汗珠。
他緩緩盤腿坐下,在不斷起伏的地面中,他用極強的毅力穩住了身形。雙手在胸前緩緩結了個印,口中喃喃念起了咒文。
血煞是一種古老的東西,因爲它太古老,所以即便它在三界五行之外,也依然可以生存。但它和殭屍不同,殭屍好歹是一種族類,所以它們一代一代,智慧會越來越高。
但是血煞沒有,它只是一種混沌,也永遠不會進化成有智慧的生物。但是就是這種來自遠古的蠻力,勾起人心裡最可怕的想象。
一種沒有智慧的恐怖兇獸,要從它手下逃生,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白夜開始唸咒,念得越來越快,他念得也是一種同樣古老的符文,是當年殭屍即將孕育之時,天人族脈爲了壓制穢氣,創造出的一種符文,此符文專克邪祟之物,代表的是天地正氣。
血煞屬相不明,但無疑是極兇之物,所以白夜,寄望於這古老的正氣符文。
被埋於底下的血煞很快有了反應,它想要頂破地面的力量似乎弱了些許,地底深處,反而傳來一聲沉悶的尖嘯聲。
白夜強迫自己進入忘我境界,他的修爲已經不多了,甚至血都起不了作用。如今要想對抗血煞,唯一可能的,就是存在於他腦海裡的千萬本經卷。
咒文的力量來源於咒文本身,所以不需要高深的修爲,只要運用得當,普通人也能發揮效用。現在的境地除了賭一賭,也沒有別的辦法了。
青龍的話語在此刻又響起:“梵天咒雖然強大,但它當初到底只是爲了壓制殭屍而創的,你想用來對付血煞,結果恐怕會讓你失望。”
這個時候,白夜已經感覺到吃力了,他明顯覺得,他口中的咒語對於地面的壓制力已經越來越弱,他胸間血氣翻涌,電光火石間,他火速地又唸了另一種咒文。
這也是剋制西方邪靈的咒法,曾用在對靈體的超度之上。白夜雙手又結了好幾次印,纔算將鼓起的地面又壓了回去。
青龍的聲音彷彿帶着一種看好戲的熱鬧:“你曾是除靈者,血煞應該是你們這種人最夢寐以求的一種魔物吧,如果能降服血煞,天下間再沒有什麼魔物,能爲難你們除靈者了。”
可是血煞之兇,自古也沒有任何一個除靈者,做到把它降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