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曉仔細聽着,確實覺得自己眼前好似打開了一道路,她說出了自己心裡的疑問:“那他進山以後呢?還有沒有人見過他?”
陳剛就嘆了口氣:“唉,最怪的就是這一點,這個人自從進山以後,似乎就再沒出來過。”
藍曉心中暗暗心驚,她又低着頭細細尋思了一會,再擡頭看着陳剛:“是沒有人看見他從山裡出來,還是從他進山開始以後,就再沒有人見過了?”
陳剛或許不完全明白藍曉問的意思,但他看着藍曉,卻是咬着字肯定說道:“是沒有人再見過他,當初每天都有嚮導進山,這個人進山的那一天,同樣還有許多向導帶着遊客在山裡遊覽,山上各處分佈着好幾個嚮導,但是那一天,卻是沒有哪個嚮導說碰見了他。”
藍曉越聽心裡越有驚住的感覺,這短短樸實的語言,卻描述了內裡怎樣驚人的遭遇。她不禁問:“在整座山上都有嚮導嗎?他們如果疏忽了呢?而且,如果真的是這個人再也沒有出現,爲什麼也沒有人報警?”
藍曉這話是問到了點子上,就算退一萬步講,沈書倫真的是失蹤了,那爲什麼後來也沒有人報警尋找。
陳剛的表情,卻現出幾許複雜,“妹子,山裡的嚮導或許是不會記得別人,但是這個人,是一定會記得的。你不要忘了,這個人將山裡每一個嚮導,幾乎都請了一遍,誰會記不住這樣一個怪人呢?至於你說的沒有報警……妹子,就是現在跟你說起來,我也不敢說,這個人是真的失蹤了啊。山裡的路九曲十八彎,或許就存在你剛纔說的可能,這個人他真的是獨自走了,而只是嚮導們不曾發覺呢?”
陳剛把話講的很通透,藍曉聽到一半的時候,差不多也就明白箇中關節所在了。
她一時沉默沒有吭聲,是因爲她知道陳剛所言實在不虛。而且這麼巧,沈書倫在進山的當天,就從酒店退了房。如果說的酒店方面,誰會去關注一個已經離開了的客人的去向呢?
至於山裡的嚮導,就真的是陳剛所說的那樣了,誰也不敢保證,沈書倫就是真的沒有離開山裡吧?大家只是沒有看見而已,怎麼肯定沈書倫就沒從別的什麼路下山走了?
這種情形下,當然是誰都只是猜測。
陳剛看藍曉久久沉默,又斟酌着開口說道:“而且我說妹子啊,當時這個人離開了,如果真的是,呃,失蹤,那他的家裡人,總該會發現的吧,他的家裡人,難道就沒有想着報案找人?”
這句話確是個徹頭徹尾的大實話,這句話也說出了陳剛的心裡所想,當年他對這個客人也極有印象,後來又聽了很多向導的傳聞,就總想着,這麼長時間那個人的家裡人都沒來找,那麼這個人,多半是真的已經回家了吧。
誰想到,事隔六年之後,居然還有人過來尋找了,而身爲找人者的藍曉,卻並不是沈書倫的家人。
藍曉嘴角浮現一絲有些哀傷的笑意,她對陳剛道:“謝謝剛哥你對我說這麼多,對我有很大幫
助。關於這個再也沒有出現的人,剛哥可還有發現別的特別的地方?”
雖然聊到這裡已經是難免心痛,但是話題已開,藍曉還是希望能盡己所能多知道一點線索。
陳剛就沉吟着,他其實也是個直腸子的人,既然決定要跟藍曉說這段往事,就不會還故意隱瞞言不詳實。他停了停說道:“這個人離開房間以後,我們酒店的人曾進去清掃房間,在他的屋子裡,發現了很多很多的地圖。”
藍曉這下真的有些怔了:“地圖?”
陳剛就說道:“是,很多張的地圖,上面被用紅筆標的到處都是記號,打掃的人當初清理出來,足有半尺厚。”
藍曉想起什麼,有些激動地問:“難道就是你們這裡賣的那些地圖嗎?”
陳剛愣了一下,纔想起是什麼,忙就搖了搖頭:“不是的,我們這裡的地圖是山裡的嚮導提供的。只是爲了供遊客方便用的。”
藍曉的目光略顯得失望,卻又很快打起精神,她早就知道不會有這樣巧的事。就在這時,她聽見陳剛終於語帶複雜地問了她一句:“妹子,你不認識沈書倫吧,你究竟爲了什麼要找這個、沈書倫的?”
藍曉轉過目光看着陳剛,這個看着粗獷實在心裡很細緻的漢子,她知道他的毫無保留,也很感謝他。藍曉輕輕笑了笑,但是在銀燈下,她的這個笑容其實有些蒼涼:“我是受人之託來尋他的,我跟沈書倫沒有關係,但是託我來的人,卻跟他很有淵源。而這個人如今重病在牀,無法親自再來,所以我只好代替她來找。”
藍曉說到重病在牀,代替她的時候,臉上的悲傷幾乎掩飾不住,陳剛當然一下子心裡透亮,也頓時明白過來:“這個託你來的人、是你的親人?”
藍曉面帶悲色,默默地點了點頭。
陳剛知道無需再多問什麼了,他也低下頭看着杯中飲盡的茶水,知道自己今天說的這些都是值得的。
藍曉最後又謝過了一邊陳剛,便拖着沉重的步子沉默回了樓上。
白夜是聽着她走上來的,心在那一剎那幾乎揪起,只覺得這腳步綿軟無力,倒不像是錯覺,而是走路的人似乎真是沒了力氣。
便聽着這腳步聲,一點一點,似乎耗盡了力量才走過來。在他強壓着自己不要打開房門的時候,外面的藍曉,終於是走到了自己的房門邊上。然後就是開門,關門的聲音響起來。
藍曉走到桌子邊坐下,和陳剛的一席談話,差不多把力氣都從身體裡掏空了。她翻開桌子上的筆記本,看到上面花了很多心血才拼湊出來的路線圖,這些是她用了很多方法,才找到的當年一點線索。
後來藍曉就打了個電話,電話那頭響了很長時間,才被接起來,有一個柔婉的女聲說道:“你好,和平醫院。”
聽到這幾個字,藍曉捂着嘴巴,忍着纔沒聲音變化。她儘量平靜的說:“我找5號牀的病人。”
“請稍等。”
電話很快被
轉接過去,然後那邊似乎也是將電話轉了一下,才終於聽到一個虛弱的聲音:“曉曉。”
聽到這個聲音,藍曉終於忍不住眼淚下來,她對着手機喊了一聲:“媽。”
對面的女聲說話也很吃力,但還是努力作出輕鬆的樣子,還笑了笑,“怎麼樣曉曉,桑海的風景美嗎?”
越是聽着母親若無其事的講話,藍曉心中越心酸,她便是怕聽到母親的聲音,聽到母親明明虛弱,卻還在強裝無視跟她說話的聲音。所以她到了桑海兩天,也沒有給母親打電話,但是今晚上,她真的有些忍不住了。
“美,跟你形容的一樣,遠山雲海,特別漂亮。”
藍曉的母親似乎很開心聽到這樣的話,她說道:“我就想你會喜歡那兒的。”
藍曉說道:“媽,我打聽到沈先生的事了。”
藍曉母親的聲音裡果然起了些變化,開始帶了些欣慰:“真的?你打聽到了什麼?”
藍曉想到陳剛的話,正要說什麼,忽然就一頓,嘴脣動了動道:“媽,我剛找到一點眉目,等我再多查一查,再跟你說。”
沒有人比藍曉更清楚自己母親現在的情況,她不想用現在這些模棱兩可的東西,去讓母親過多憂思。
藍曉的母親也沒有追問,沉默了一會,只是叮囑道:“你一個人在外面,要小心自己,打聽事情還在次要,還是要照顧好自己。”
藍曉剛下去的眼淚又有些涌上來,她不想讓母親聽出自己聲音有異,所以忍耐了一會,才盡力輕鬆地說:“別擔心我,你照顧好自己纔是,要等我帶好消息回去給你。”
藍曉母親在電話那頭笑了笑:”你放心吧。“
藍曉知道母親累了,她現在說一句話,都是極爲困難辛苦。她忍着最後心酸,跟母親道了再見,聽到那邊傳來掛斷的聲音,才怔怔把手機放下。
過了好一會,她的目光才又重新落回到筆記本上,在陳剛心中,那個六年前突然退房的客人,是個不知道去處的人,不敢說他就是失蹤了。而藍曉的這裡卻已經確定,沈書倫,是被定義爲了失蹤。
自桑海以後,就再也沒人見過他了。
這是母親告訴她的。
母親的話,是這世上關於沈書倫的最可靠的消息,藍曉的手指劃過筆記本上畫着的線路圖,其實,就連藍曉自己,也並不知道,這張線路圖,究竟是指向何方。
因爲她不知道這張圖,畫的究竟是哪個地方。可是這張圖,卻是母親在病牀上,顫抖着手交給她的、也許是沈書倫最後的線索,母親也不知道這張圖真正的含義,她只能猜測背後的源頭,桑海。
所以藍曉背上了包,不遠萬里義無返顧踏上了桑海城,甚至不管前面有什麼命運等着她,她腦子裡想的,只是母親瘦弱的身影。
(這卷構思的時候,鋪開的架子就很大,所以現在的情節可能看着很瑣碎,額,應該等字數多一點就好了,囧囧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