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吉跟那旱菸老頭說道:“阿爹,我怎麼說來着,還是這姑娘更像是親人,今天那個男的,就沒來。”
老頭則是有一下沒一下的吸着煙,臉隱在煙霧裡看不清表情。
在快要進山的時候,藍曉忽然說道:“等一下。”
三爺回頭看了看她,就見藍曉已經掏出了手機,往一旁的樹下走去。
三爺倒也識趣,就站在原地等藍曉。這些上山的客人,哪裡沒有自己心裡的小九九,三爺也算習慣了。
藍曉劃開手機屏,卻是藉着樹木的遮擋,對着三爺站着的另一邊山脈,聚焦鏡頭手指輕動拍了一張定格照片。
因爲方向相反,所以三爺也不可能看見她的動作,最多隻能看到她站在樹下,露出的小半邊身子。
藍曉看着手機上的叢雲山脈,卻是又調出了通訊錄,給和平醫院撥過去了。
手機貼在耳朵上,聽着裡面傳出的嘟嘟聲,一秒一秒,卻如呼吸緩慢。
直到裡面的嘟嘟聲徹底停了,手機自動掛斷,藍曉纔有些遲疑地放下了手機。這還是第一次打母親的病房沒有人接聽,因爲母親自己不能接電話,都是旁邊醫護人員轉接,藍曉就想莫非這麼湊巧,醫護人員不在母親身旁。
藍曉又撫摸了一下屏幕上的照片,她想再打一次,但是這時候她瞥了一眼三爺等在山腳處的背影,也不好讓他等太久,就打消了念頭。
但是藍曉緊接着劃開了短信一欄,將那張照片發送了出去,告訴母親,她要進山了。
做完了一切,藍曉收起手機,神色如常的從樹底下走出來。
三爺早就看見她了,藍曉說道:“走吧。”
三爺是嚮導,在他的腰上也扎着一個暗灰色的包,但是他的這隻包,看起來規格就要比藍曉的要小很多了。約莫只有藍曉身上的一半大小。
藍曉之前,也上網查找過許多上山的資料,她的行囊,也是根據許多層篩選,儘量的輕裝簡從。揹包裡的,都是她認爲已經是不得不帶的東西,但是到三爺這個老資歷跟前,還是要遜色不少。
走個一段路,就能看出分別來了。三爺常年帶人進山,這些路他走起來如履平地都不爲過,加上一身的輕便,要不是他刻意在等着藍曉,腳程還要快得多。
藍曉則不然了,在女子當中藍曉的體力其實已經算不錯,可是此時,還是跟不上三爺的速度。她現在相信了三爺是走遍過各大山的人。
上了半山腰,三爺就回頭,嘿嘿笑說:“姑娘,運氣不錯,今天光照不強烈。”
藍曉這纔想起擡頭看着山上的太陽,不由用手遮了遮頭頂,山上的太陽和在平地裡時候見到的是完全不同的,爬過了山,纔會知道平時在山下感受到的日照是多麼溫和。
藍曉拉了拉後頸的帽子,蓋到了臉上,繼續跟着三爺往前走。
她在想辦法,和三爺說話。三爺的年紀目測在三十上下,那麼六年前,他也只是個二十來歲的年輕嚮導。這
樣資歷也不算深,沈書倫會請這樣一個人,帶自己走遍大山嗎?
“三爺,你一個人,是怎麼帶着那沈先生、走完這所有山頭的?”其實沒有什麼委婉的問法,要說的話,直白的方式最快。
三爺停了下來,從腰包裡掏出一瓶水來喝,咕咚咕咚半瓶下去以後,才望了藍曉一眼:“我聽索吉父子說,你自稱是沈先生的侄女,是這回事吧。”
藍曉心裡咯噔一下,怎麼還盤問起她來了。但定了定神,說道:“是啊,三爺問這個幹什麼。”
三爺嘿嘿笑兩聲:“也沒什麼,看你一個姑娘,好好的家裡不待着,辛辛苦苦跑這山裡面來,對長輩也挺關心的。”
藍曉心下稍定,看到三爺停下,便上前幾步和他拉近距離。口中則應着:“嗯,畢竟是家裡的叔叔,一下子走了許多年,家裡都挺擔心的。”
三爺看她跟上來,收起了水壺,就繼續朝前領路。“這人都失蹤六七年了,你家裡怎麼沒早些來找,而且這次就你一個姑娘家來。多不方便。”
既然要一起進山,互相交談是難免的,藍曉心裡組織了一下言語,就接道:“早些年,也不認爲是失蹤了,沈叔叔一向走南闖北,和家裡聯繫本來也少。後來……家裡的老人相繼病了,所以,也就我出來找找了。”
三爺回頭看了她一眼,說不上那眼神是不是同情,良久嘆了一聲:“萬般皆是命吧。”
藍曉勉強笑笑,低着頭一時間不想再說什麼。
三爺不知道是不是也有體會,餘下的時候只是悶頭給藍曉帶路,也不再主動攀談了。日影往正中偏斜,午後近了,女孩家總是不禁抗些,藍曉戴着帽子,也覺得酷熱難耐。
她也解下了水囊,不停地喝着水。
偶爾還倒一點在手上,灑在自己臉上,覺得清涼許多。
可是三爺回頭看見了她的動作,卻是莫名的笑了笑。
笑容的意思還是能分辨的,藍曉覺得有些不舒服,好像三爺知道什麼又不說一樣。她把水囊收起來,悶不吭聲就跟着走。
三爺一直不說話,頂多是到了一個岔路看看,左右似乎在辨別方向,緊跟着就認準一個地方繼續走。
開始時候,藍曉他們還零星遇上了幾個遊客,但是越跟着三爺走,這山路就越僻靜。
終於到了一個山谷的時候,藍曉只覺得一陣微風拂來,身上的熱量瞬間被帶走,那感覺真叫心曠神怡。
三爺這時笑道:“涼快了吧,要是你能爬到山頂,會更加涼快。”
藍曉看着他,倒是不介意在這山谷中再多留一會,但是卻見三爺已經轉過頭,繼續往前面走。
藍曉心裡嘆了一聲,也只得跟上,她自然不可能爲了涼快一點,就阻攔三爺的行程。
這是幾千米的高峰,尋常人想要登頂,是幾無可能的。藍曉也從沒有這個打算,她只是想知道,當年的沈書倫,在這座山峰上,走了多遠,又走到了哪裡。
她摸出水再
來喝,流水滑進喉嚨裡,也感覺不到太多的涼意。藍曉再一次要收起水囊的時候,心裡一個驚,才發現水囊裡輕輕地,已經不剩多少水了。
而三爺那廂,也是又拿了一瓶水咕咚咚半瓶又下去了。藍曉這才發現不對來,這三爺喝水比她要猛的多,經常一喝就是半瓶一瓶的,但是這會兒,他又從腰包裡面拿出一瓶新的出來,倒好像他那個包裡面,只裝了水一樣。
藍曉暗自心驚,三爺喝完水,已經擰上蓋子把水裝回了包裡。回頭看見藍曉在望他,他嘿嘿一笑:“姑娘,你那背囊裡面裝了那麼多,可都是沒用的東西吧?”
藍曉一怔,隨即而來的是陣陣氣苦。這三爺的神情,倒像是擺明了看她出狀況一樣。
三爺卻還在笑:“登山久了人都會脫水,上山最緊要的一樣東西,就是帶夠水,其他東西都是無關緊要。”
一句話就將她精心準備的東西打爲無關緊要,但藍曉氣悶了一會,卻也恢復過來。她看了看三爺:“那萬一山上發生什麼突發情況,應急的東西都不用帶嗎?”
三爺撇撇嘴,似乎不想表露出不屑似的:“你們這些人,隨便看些資料,就以爲自己是行家了。你要是自己登山,設備當然帶的越多越好,你如今帶着我這個嚮導,許多東西,還有必要用麼?”
藍曉一下愣了。她也是突然意識到這話很有道理,她現在的身份,其實類似於遊客。那些隨着導遊進山觀光的遊客,哪個會特意帶着登山的裝備麼?……不會。
她忽然就在心底泄了氣,不知道自己這算是走入誤區還是什麼。那邊,三爺卻是半點沒有留戀,揮了揮手道:“要是還想走的就繼續跟我來吧,要今天走完這座山可不是嘴說說就能行的。”
藍曉看着三爺的背影,目光卻有些冷意。
既然知道這許多,這人爲什麼在剛進山的時候,沒有對她說這些。而且,在剛剛看她喝水的時候,他明明就是知道她遲早會把水給用完的。
藍曉輕輕拉了拉背囊的掛繩,安靜地邁步跟上去。
三爺倒是在前方越走越快,而且幾乎都不說話了。藍曉咬緊着牙關,沒有讓自己再被三爺拉開距離。
這時候,三爺飛快的轉身鑽入了一個山谷中,藍曉也立即轉身過去。
這是一片極爲開闊的空谷,有山風不斷地在谷中迴旋,耳邊彷彿都能聽見傳自大山深處的聲音。
突然間到達這樣一片寂靜的山谷,藍曉心中微凜,她慢慢轉頭看向三爺,三爺卻站在山谷邊緣,靜靜地望着谷底。
三爺右眼的黑布一直沒有取下來,哪怕剛纔在山腰那麼炎熱的時候,他也完全沒有起過要摘下黑布的打算。他身材高大,這樣眼睛蒙着半邊,瞧着倒真讓人覺得不可親近。
藍曉看着他,慢慢的就問了一句:“三爺,你的眼睛怎麼了?”
(這段時間東寫西寫寫了很多,但發現最喜歡的還是寫男女主角的對手戲。對手指,下章應該會寫到了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