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走來,終於見到這愚山的真面目後,讓千里迢迢趕來的趙匡亂有些失望,光禿禿的山頂,海拔撐死有三百米高,山被一層高高低低的石牆圍了起來,卻有着一個一個的缺口,也不需要交什麼門票,直接上山,因爲沒有什麼特定的道路,加上都是一些怪石,趙匡亂爲了安全起見揹着剛剛睡醒小眼朦朧的小桃花,恭三兒抱着那盒骨灰,還扛着兩個鐵杴,這是從山前村一戶老人家借來的,趙匡亂還打算塞給那淳樸的老人一百塊錢,卻被老人義正言辭的給拒絕了。
不到半個小時就到了山頂,在另一頭依稀能看到一座破廟,趙匡亂也沒着急的趕過去,坐在山頂吹着山風愣神,小桃花老老實實的站在一旁,手裡攥着個恭三兒不知道從哪裡鼓搗出來的野花。
一眼望去,身邊的村莊與繁榮的城市完全不成正比,但趙匡亂卻看着這裊裊炊煙不是一般的安心,沒有那望不到頂的高樓大廈,感覺自己這四個多月過的像是泡沫一般,一切都不過是海市蜃樓的假象。
恭三兒想點根菸,因爲風太大,他那不防風的破手機怎麼都點不着,最後放棄,叼着根沒點燃的煙,衝着山下玩命的叫了兩聲,如石沉大海,永遠炸不起驚雷。
“當年一個瞎子說過,我要是生在那個中國,就是孫美瑤般的人物,怎麼現在就混了這麼的個丑角?”恭三兒厚着臉皮道。
趙匡亂笑笑,不知道怎麼跟這位小爺搭話,索性閉嘴。
“要是早生三十年,咱哥倆要是再碰到一起,肯定牛氣,我想想都不得了。”恭三兒一臉陶醉道,其實無論是他還是趙匡亂,還有更多更多的人,都成了這個時代的犧牲品。
“天涼了。”趙匡亂緊了緊衣服,給小桃花扣上釦子背起,恭三兒跟趙匡亂身後,留下幾句無病**,走向那座破廟。
經過風霜洗禮多年的破廟,幾乎找不到任何人留下的痕跡,除了這棟岌岌可危的建築。趙匡亂一眼就看到那棵已經死去的老榆樹,與錢國鍾所說不符的是,樹前有兩個小土堆,明顯靠外的土堆是新的。
“照埋不誤,可能老人家又走了一個徒弟。”恭三兒似乎看透了趙匡亂眼中的疑惑。
趙匡亂點了點頭,突然後背一涼,心莫名有些毛毛的,靠着自己的小桃花的身體有些發抖,趙匡亂摸了摸桃花的腦袋,只有恭三兒瞅着這破廟道:“這地方陰損,咱趕快乾活,太陽下山了就不好回去了。”
趙匡亂不知道恭三兒這話中有多少嚇人的成分,但這地方也真是越看越恐怖,越邪乎。放下小桃花,趙匡亂努力擠出一絲笑容道:“你看,跟着我們可沒有什麼好事,以後還跟着嗎?”
出乎趙匡亂預料,這小丫頭想都沒想就使勁點了點頭,趙匡亂心似乎被什麼給觸碰了一下,同樣點了點頭,脫掉外套,開始建立着第三個小土堆,當然恭三兒這廝雖然扛着把鐵杴,也只是偶爾鏟點土,一副領導指揮工作的架勢。
“苗老神仙,今天我們幾個小輩手拙,有什麼得罪可見諒了。”恭三兒輕聲喃喃着,聲音小到只有他自己聽的見,這天不怕地不怕的傢伙信神鬼,更信命,極端到認爲這些高人放個屁都是香的。
終於在趙匡亂揮灑汗水下,第三個小土堆完成了,恭三兒擰開帶上山的一瓶酒,一個一次性杯子,先給第一個墳頭敬了一杯嘴裡還唸唸有詞道:“早聽聞別人說過北閩有個苗先生,雖然小輩沒見過尊容,但替一些人敬你一杯酒的面子估計老先生肯定會給。”
第二個是給這不知名的墳包,恭三兒仍然是那副嚴肅卻讓人發笑的模樣道:“這位兄弟,雖然三兒不知名爲,但江湖人無論什麼恩怨,既然入了地上,都是一家子苦難人,這杯酒算三兒敬一次苦。”
第三個當然是苗淳樸那新來的土堆,恭三兒仍然特別講究的倒滿,也是最後一杯:“不是小爺說你,我都爲你不值,這樣爲別人賣了一輩子命,但人各有各的活法,最後一杯酒是你的,走的痛快。”說完,恭三兒把杯子酒瓶放到墳前,伸了個懶腰,趙匡亂則是平靜的看着這三個墳包,小桃花奇怪的看着恭三兒。
“走吧。”趙匡亂再次背起小桃花,恭三兒點了點頭,微眯着眼看了眼破廟,轉過身,突然看到趙匡亂那突然弓起的身體,往前方看去,不知何時有三個人站在不遠處,兩男一女,女的站在中間,兩個男人像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像是兩個門神一般。
女人戴着遮住半張臉的墨鏡,一身醒目的紅衣,身邊的兩個男人着裝倒是死板的多,單調的西服,但恭三兒着實的感覺到了這股子威壓,相信趙匡亂也知道,慢慢放下突然安靜的小桃花,護在小桃花身前,像是一隻隨時準備衝出去的惡狼。
“我師父平常可不喜歡喝酒。”女人淡淡道,她的聲音有些沙啞,很特別,有些說不出的性感。
氣氛瞬間繃緊,趙匡亂等着眼前三人的動作,恭三兒往小桃花身邊挪了挪,手習慣性的摸向腰間。
墨鏡下的眼似乎把兩人的這些小動作看的清清楚楚,女人輕笑了笑道:“我怎麼蠻橫也不至於跟幾個敬酒的小輩過不去。”
小輩?趙匡亂感覺眼前這個女人撐死也就二十五六歲,可能更年輕。
“淳樸給帶回來了?”女人墨鏡下的眼不知道在看些哪裡,似是喃喃,又是像是自言自語道。
恭三兒點了點頭。
“一頭倔驢,當年他跟那個姓錢的出山的時候,師父就說他活不過三十,果然一語成讖,到底是師父神通廣大,還是這就是淳樸的命?”女人搖了搖頭,踩着繡着朵牡丹的布鞋與趙匡亂恭三兒兩人擦肩而過。
趙匡亂感覺自己的衣服已經被浸溼,無論是這神秘的女人,還是那兩個深不可測的男人,都讓他感覺到異常的危險,一種未知的危險,這種性命交給別人定位的感覺很不好。
“你們走吧,算你們有心,要是動了這裡的風水,天王老子也得給我死在這愚山上。”女人轉過頭,摘下墨鏡,一張特別妖豔的丹鳳眼,微眯着看着趙匡亂與恭三兒,有低下頭看着衝他吐舌頭的小桃花,突然笑了笑,說是傾國傾城也不足爲過,但這份美麗可不是趙匡亂恭三兒有時間欣賞的。
趙匡亂背起小桃花,恭三兒又把那根沒點燃的煙放到了嘴裡,有心狼狽,但絕不丟人的下山,直到上了長途,趙匡亂才重重鬆了一口氣,恭三兒一副心有餘辜道:“這女人,廈門不會有第二個。”
“誰?”趙匡亂問道,想不到今天他會被一個女人嚇的失魂落魄,這個世界到底有着多少人外人天外天,他不知道,現在也不想知道。
“牧秋靈,很牛,一個差不多能捏死錢國鐘的女人。”恭三兒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相傳幾年前,北京大名鼎鼎的花哥來廈門都吃了這娘們的虧,自己和趙匡亂這副損樣,也不算丟人。
趙匡亂吸了一口冷氣,大人物,錢國鍾在他眼裡已經接近通天,現在又蹦出來一個這樣妖孽的女人,生活真是給他造成了一個又一個的驚喜,雖然驚喜過後是越發堅信自己的渺小。
“那雙胞胎千軍萬馬把咱倆留在愚山很容易,咱們也算生死走了一遭。”恭三兒突然笑道。
趙匡亂點了點頭,他不懷疑恭三兒所說的真假,或許現在不知所云的小桃花不知道,也不瞭解剛剛場心理戰爭,但他們是確確實實的生死走了一遭。
愚山山,星星點點,女人手裡夾着根纖細的女士香菸,站在這三個土堆前,兩個一個模子刻出來的***的遠遠的。
“一個恭家老三,一個小野狼,還帶着挺有靈性的女娃娃,上山埋了苗家的骨灰,我想你老當年也沒料到會出現這樣的場景吧。”女人微微眯着眼笑道,很平易近人的笑容,卻隔了一層臉皮。
“我想老神仙應該能料到了。”兩人中不知哪一個開口道。
“千軍,你就是說上再多的好話,苗老頭也不能活過來教你七十二手。”女人笑道,歸根結底,廈門乃至整個福建這羣站在足夠高度的一羣人,大多是些這小土堆下老人的小輩,受過幾天指點,但真正能稱爲徒弟的只有五個人,這女人算一個,那兩個小土堆也能算的上,其他兩個多年前就成了南方的大梟,雖然有着這麼一羣人,卻只有一個被這老人教會了七十二手,想想牧秋靈就咬了咬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