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墨軒的手機鈴音就在他最是情濃的時候響了起來,他慌亂的起身,到客廳裡接電話,在離開鄭小左臥室的時候,他還不由得看了一眼睡着的鄭小左,不知道這電話的鈴音是不是吵醒了她?
“林大夫,您快點來,出大事了。”電話那端聽不出是誰的聲音,但是聲音裡的慌亂,卻好像是在滿是硝煙的戰場上傳來。
“怎麼回事?”林墨軒努力的穩住心神,一邊說話,一邊往門外走。
“您是不是在別的科室?咱們科來了個急救的病人,腦溢血,但是沒有值班大夫,我查了才知道是您,麻煩您快點來。”林墨軒終於明白過來,卻本能的說了一句:“張大夫不在麼?”
自己離開值班室的時候,是給張大夫打過電話的,可是他竟然沒有過去。
“你們先準備急救,我馬上過去。”林墨軒說完話就果斷的掛了電話,下樓,上車,急匆匆的趕往醫院。自己在醫院工作一年多,只有一次在值班的時間外出,卻出了這樣的事情。
林墨軒到醫院的時候,病人已經進了手術室,是張大夫早到一步,病人的家屬在手術室外等候,寂靜的暗夜裡,躍動的好像只有病人家屬的心跳。
他愣在手術室外,看着家屬們焦急的神色,他心底有陣陣的愧疚,很多年前,自己說起要當醫生的時候,父親就很鄭重的告訴自己,醫生,是懸壺濟世的偉人,沒有人是因爲身體沒有病痛纔去醫院的。
父親的話,他一直用來自省,只是沒想到,今天,自己差點釀成慘劇。
有護士在手術室走出,見到林墨軒的時候,嘆了口氣,興奮的言道:“林大夫,您終於來了,我們都等着您呢。”
這護士能說出這樣的話,絕對不是簡單的病症,他趕緊換衣服,進了手術室,後背上卻全是汗意,他總覺得背後,病人的家屬正在看着自己。
見手術室裡的人並沒有在病人面前忙碌,林墨軒很是詫異的看着他們,許久之後,才問了一句:“怎麼了?”
“病人已經沒救了。”從學醫到現在,林墨軒聽了太多這樣的話語,只是沒有一次,比這一次更冰冷,他本能得覺得,是自己害死了躺在手術檯上的人。
“送來的時候,我們也沒看具體的情況就送往急救室,等張大夫過來的時候,人已經沒了。”一個小護士低着頭言道,自己也是剛來不久,根本就沒見過急救這樣的陣仗,見人來了,她本能的選擇將人帶進急救室,根本就沒注意病人是什麼情況。
“咱們的救護車帶來的?”林墨軒本能的想了解第一手的資料。
“是他們家人開車送來的。”護士輕聲的囁喏,林墨軒眉頭皺得更緊,腦溢血,這是隨便找個車就往醫院送的事麼?家屬也是太大意了。
“和家人說吧,我們盡力了。”林墨軒很是無奈的言道,雖然自己不願意聽這樣絕望的話語,但是事實就是這個樣子
了。作爲一個大夫,他最大的願望就是自己的病人能活的好好地。
“剛纔來的時候病人的家屬就跟瘋狗一樣的亂咬人,見沒有大夫來,差點沒把咱們手術室的們給砸了。”剛纔說話的那個護士膽戰心驚的說話,林墨軒看着那護士謹小慎微的樣子,不由得失笑。
病人家屬着急,那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再着急,也沒有她形容的那樣的嚴重。
“林大夫,病人家屬的情緒確實很難控制,我們在這裡呆着,不過是想討論出一個好的理由。”張大夫語重心長的對林墨軒說。
“搶救不了病人,咱們是沒有辦法的事情,這還用找什麼理由,我去和家裡人說。”想着病人家屬剛纔在手術室外面的情形,他的心就疼得厲害,他們的情緒那樣的激烈,肯定是特別的着急,只是自己給不了他們好消息,這讓他覺得內疚。
林墨軒說完話就轉身離開手術室,走到手術室門口的時候,病人的家屬還坐在椅子上,好像沒有看到林墨軒的存在。
“病人家屬是哪位?”林墨軒環顧了一下坐着的人,終於很是好奇的問道。
“我們就是。”聽林墨軒說話,他們都站起身來,圍到了林墨軒的周圍,林墨軒透過眼鏡看着他們,很是沉重的說了一聲:“對不起,我們已經盡力了。”
他儘可能的將自己說話的語氣放低,儘可能讓自己說話慢一些,只是林墨軒怎麼都沒想到,他的話剛說完,病人的一個家屬已經揮拳向自己打來。
林墨軒退後兩步,看着面前已經變得猙獰的幾人,終於明白了手術室終會幾位同仁的擔憂,他慌亂的看着他們,高聲正色言道:“這也是我們不想看到的,請不要過分的激動。”
“你就是那個值班的大夫是吧?爲什麼我們家人來這裡看病你不在?你去了哪裡?如果你在,我們家人不會死。”另外的一個莽撞的漢子已經奔向林墨軒,話語中的憤怒好像要將林墨軒給灼燒了一般,面對他們的憤怒,林墨軒只能靜靜地站在那裡。
在知道這個病人去世的時候,林墨軒就想到了自己的責任,作爲一個大夫,這一點上,自己是不稱職的,但是病人到底是怎麼情況,現在自己都不清楚,他能做的也就是減輕一下病人家屬的哀傷。
他們也終於不再爲難林墨軒,只是各自蹲在地上,面有悽色,林墨軒看着他們傷心的背影,心底的落寞變得和外面的夜色一樣的濃重。
一場極有可能是因爲大夫瀆職引起的死亡事故,終究還是因爲病人家屬在林墨軒鼻頭的一拳結束,林墨軒成了整個科室當之無愧的英雄,他們在說到林墨軒勇敢地時候,林墨軒總是無奈的笑笑,腦海中總是泛起病人家屬絕望的眼神。
第二天林墨軒早上的到家的時候,鄭小左已經起牀,看到林墨軒鼻頭的淤青,她還忍不住問了一句:“怎麼了?”
“被病人家屬打的。”林墨軒的回答也
非常的簡單,鄭小左的心中卻全是憤怒,高聲的問道:“他們怎麼亂打人?我找他們算賬去。”
“他們家屬死了,心裡難受,難免的。”林墨軒心底終究還是有幾分的愧疚,所以在和鄭小左說胡的時候都在位他們辯解。
鄭小左終於還是不再說話,只是看着手上的林墨軒,她怎麼都無法開口說自己要離開,只是倉皇的抓起手包就說要去上班,逃一樣,連林墨軒要送自己,她都不敢接受。
離開,是最終的結果,但是當這結果真的出現在面前的時候,鄭小左竟然沒有了面對的勇氣。看着鄭小左倉皇離去的背影,林墨軒的心底竟然生出了陣陣的暖意。
依鄭小左的性格,她不會忘記昨天的決定,今天她沒有追着自己說,可能是因爲自己的這一點的皮外傷。想到這點,林墨軒竟然很是感激那個給了自己一拳頭的病人家屬。
很多時候,恨是不會馬上就表達的,當然,感激也不要過早的說出口,在林墨軒洗刷完坦然的躺倒牀上準備補眠的時候,鄭小左正趕往林墨軒所在的醫院。
作爲報社民生新聞的負責人,鄭小左一早就接到新聞熱線,說有人在市立醫院鬧事。因爲幾個主力記者都已經出去採訪,她趕緊的往醫院趕,現在醫患關係的新聞,最容易引起百姓的共鳴。
鄭小左一直認爲作爲跑民生線的記者,自己要做到的就是用記者的筆爲百姓說話,爲弱勢羣體說話,所以,想到馬上要面對的大新聞,鄭小左的心中竟然有幾分的激動。
只是鄭小左怎麼都沒想到,她期待的那個大新聞竟然就發生在林墨軒所在的醫院,而且是林墨軒的科室,而且在這件事情上,作爲科室副主任的林墨軒,是有責任的。
鄭小左趕到醫院門口的時候,那裡已經聚集了很多人,白色的條幅已經打了出來,不過是司空見慣的草菅人命,血債血償之類的話。
紛至沓來的記者圍着受害人的家屬,東一句西一句的問着,鄭小左在人羣外聽着,不長的時間就瞭解了事情的經過,病人送到醫院急救的時候,醫生不在,延誤了最佳治療時間。
她理解家屬們的悲傷,只是現在她更想了解的是家屬的意圖,是爲了賠償還是……?所以她擠進人羣,卻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鄭小左下意識的捂着還沒有顯形的小腹,蹲下身,看着那個人。
陳長生,這個名字早就印在了鄭小左的腦海裡,將近三個月的時間過去了,自己一直在找他,沒想到,在這裡遇見。
“陳長生,麻煩你把事情說清楚,當天的事情,還有現在的,好不好?”鄭小左笑着說話,蹲在地上的陳長生看到鄭小左,眼神中閃過幾分的驚慌,但是片刻之後,他很是懇切的告訴鄭小左,那件事情不是自己做的,真的不是自己做的。
說完話之後,他就算入圍觀人的縫隙中,逃之大吉。鄭小左慌忙去追,卻連他的人影都沒找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