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是她唯一的重點,林墨軒是他唯一的理想,她忘記了是怎麼恢復了意識,她慌亂的往醫院跑,好像一個瘋子一般,大哭,大笑,卻都是爲了林墨軒。
此刻,她只想守護在林墨軒的身邊,此刻,她只想讓林墨軒知道,自己一直愛他,不然,林墨軒會成爲她終生的隱痛,成爲她永恆的歉疚。
沒有支撐的力量,她竟然還能找到林墨軒的辦公室,警察已經在那裡呆着了,她在人羣中擠進去,看到的是辦公桌前的一汪血跡。黑紫的顏色,扎痛了鄭小左的心。
她問着大夫,一步步走向急救室,她要在急救室外面等他,等着他醒來的消息,走向急救室門口的每一步,都那樣的艱難。
見到急救室門外蹲着的那個影子的時候,鄭小左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以爲自己徹底的失去了林墨軒,可是她的林墨軒就那樣頹廢的蹲在自己的眼前,她走向林墨軒的時候,腳步踉蹌,但是沒有任何的猶豫遲疑,她帶着淚光和笑意走向林墨軒,靜靜的蹲在林墨軒面前,聞到屬於他的淡淡的香氣,她終於再次忍不住淚流滿面。
“林墨軒,能再見到你,真好。”鄭小左蹲在林墨軒的面前,輕聲的說話,聲音低的好像只有自己才能聽到,這話語,本來就是自己心底的聲音,自己知道,就足夠了。
林墨軒恍惚的擡起頭,漫長的煎熬中終於等到了一縷屬於自己的陽光,他猛的伸手,將鄭小左攬到自己的懷中,眼角,淚水肆意。
沒有寒暄,沒有問候,只要能感覺到彼此的溫暖,此刻,就是春天。
誰都沒想到,急救室的護士出來的時候竟然喊着鄭小左的名字,林墨軒很是緊張的抱着鄭小左,擡頭看向護士,神色中也多是不解。
鄭小左本能的答應,那護士看到鄭小左,走到鄭小左的身邊,很是平靜的說了一句:“你跟我來吧,病人有話要說。”
聽完護士說話,林墨軒很是着急的站起來,再扶起鄭小左,輕聲的說了句:“我也過去吧。”
作爲醫生,他明白護士話的意思,一切,已經是無力迴天了。
“林醫生,病人現在只喊着鄭小左的名字。”那護士很爲難,林墨軒愣在那裡,看着鄭小左一步步走進急救室,絕望再次攫住自己的心。
鄭小左幾乎不敢相信,前幾天還要求自己離開林墨軒的那個嬌俏女子現在竟然躺在了這裡,面色蒼白,呼吸微弱,身上cha滿了管子,儀器聲在靜謐的急救室裡叫喊的愈加猙獰。
鄭小左走到秦沫沫的牀前,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秦沫沫相處的這麼多年裡,她們曾經說等他們都老成老太太的時候都要在一起的,可是現在,她虛弱的躺在自己的面前,眼中的淚水好像鏡子一般,映照出鄭小左哀傷的臉。
“小左,對不起,視
頻還有報紙的事情,都是我做的,我以爲你會恨他,你們就不會在一起。”秦沫沫有氣無力的說話,簡短的兩句話竟然用了很長的時間,說完話之後,眼角的淚水就溢了出來,鄭小左手忙腳亂的爲她擦拭淚水,想說什麼,卻發現,喉頭早已哽咽,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只有不斷地點頭,任淚水在臉上縱橫。
她理解的,她能理解秦沫沫,因爲這麼多年,她對林墨軒的感情並不比自己少多少,她倉皇的伸手,爲鄭小左擦拭眼角的淚水,手忙腳亂。
秦沫沫卻艱難的碰了一下鄭小左的胳膊,鄭小左惶惑的扭頭看她的手,手腕上,是一串核桃手串,那年運動會上因爲低血糖昏倒的林墨軒丟了的手串,鄭小左也曾幫他尋找,卻不想,一直在秦沫沫這裡。
“在他昏倒的時候,我偷偷地在他手上擼下來的,你送她的,他都當成寶貝。”秦沫沫的話靜靜地落入耳中,鄭小左卻只顧看着眼前的手串,她觸碰她的手腕,想擼下這串手串,卻不想在碰到的時候,秦沫沫的手突然地垂落,穿起手串的繩子也因這突然的力量,斷裂,這小左只聽到東西落地的聲音,清脆的響聲,明明是誰的心碎了。
等林墨軒走進來的時候,鄭小左已經倚在一個護士的身上哭成了一個淚人,她看到了林墨軒的眼淚,看着他站在秦沫沫的牀旁,看了許久,才一個人靜靜地離去,她艱難的支撐着身子,跟着林墨軒,一步步的前行,不知道終點,她只想陪着他,在這個世界上,只有林墨軒和自己一樣,失去了一個很好的朋友。
第二天,晚報的副主編在開例會的時候還專門的提到,要對這件病人家屬的殺人事件做一次全面的報道。
只是讓所有人都吃驚的是,當他們將這當做新聞播報之後,那家屬的行爲,竟然獲得了一片叫好之聲,當手下的記者反饋回他們採訪的信息時,鄭小左靜默的坐在辦公室,許久都不說話。
別人看都的只是一件事情,一個玩忽職守的醫生被枉死的病人家屬報復,這是最簡單的一個兇殺的案子,可是有個女人用性命保護了這個醫生,這是常見的情感傾訴類欄目,幾乎所有人都將眸光對準了這兩點,津津樂道,用他們的唾沫來消費着別人的哀傷。
鄭小左一直在等着人說公道話,可能是她心中的公道是站到林墨軒的一邊,可是她終究還是失望了,在等着讀者反饋的時候,鄭小左極近崩潰,其實在這新聞熱點的背後,林墨軒和秦沫沫,都不過是這個世間最普通的男女,他們也是別人的孩子,可是爲什麼他們受到傷害,這個社會連基本的同情都沒有?
鄭小左坐在自己的辦公室裡,靜靜地看着遠處的風景,想起很多年前,自己在教室裡看魯迅先生的《狂人日記》,那救救孩子的呼聲還猶在耳畔,只是現在,誰來拯救自己,她的心,疼痛到幾乎麻木。
在醫院出來之後,再次見到林墨軒,是在秦沫沫的追悼會上,追悼會是秦沫沫所在的醫院舉行的,她的父母都來了,和高中的時候想比,他們都老了許多,當年,在那個小縣城裡,他們也是風雲人物,只是現在,他們只是一對失去了孩子的父母,他們有的只有眼淚。
林墨軒看到鄭小左的時候,輕聲的說了一句:“報紙我看了。”聽了他的話,鄭小左突然沒有了擡起頭的勇氣,都說報紙是輿論導向,可是現在他們卻引領着網絡暴民去傷害這些最無辜的人。這是鄭小左不想要的結果,但是輿論熊熊,自己能改變的也只有自己。
自己的理想,一方面是政策的限制,另一方面,是網絡的影響,她在文字的理想中越來越絕望,但是卻只能選擇堅持,她的無奈,只有身處其中,才能明白。
就好像在秦沫沫的事情發生之前,自己不理解林墨軒的所爲是一樣的,這麼多年,他果真也不快活,懸壺濟世的理想被掩埋在這畸形的體制下,無奈掙扎。
“對不起。”鄭小左只能這樣說,其實在心底,她也曾想過,如若不是自己那篇聲淚俱下的報道,也許沒有這麼多人會關注這件事情,如若沒有這麼多人的義憤填膺,病人的家屬就不會這樣的衝動……,鄭小左想着一個又一個的結局,每一個結局都比現在要好。
林墨軒突然伸出手,緊緊攥住了鄭小左的手,帶着她,走到秦沫沫的遺像面前,深深地鞠躬,擡起頭來的時候,眼角的淚水已經再也控制不住,照片上的秦沫沫,笑靨如花,青春無敵,看着她自信的笑容,鄭小左突然覺得心底全是羨慕,她將自己變成了一把利刃,深深地扎進了林墨軒的心裡,即使她留下的傷口癒合了,也會結痂,在天氣變化的時候會隱隱的痛。
在追悼會上,鄭小左拍了秦沫沫的遺像,林墨軒和秦沫沫父母的照片,回來後,就作爲跟蹤報道發給了值班的編輯,很震撼人心的題目,他們只是父母的孩子。
這是她唯一能爲秦沫沫和林墨軒做的了,只是這幾日,自己雖然不見林墨軒,但是卻一直在想着秦沫沫的話,秦沫沫是最瞭解自己的人,她比自己都明白自己的心,自己心裡還愛着林墨軒,只是自己不敢承認。
可是林墨軒呢?現在她不敢確定,也不敢試探,在危急關頭讓幫自己擋住利刃的女人,終歸也會走進他的心中,秦沫沫在他心中的印記恐怕是要深過自己。在同樣的愛意麪前,鄭小左不得不承認,她敗給了秦沫沫。
在秦沫沫用生命告訴自己的事實面前,鄭小左終於明白了自己的任性和彆扭,得到這一切的代價,太過沉重。沉重到鄭小左不知道該怎樣的面對林墨軒,對林墨軒,自己的心是愧疚的,不僅僅因爲報道的事情,更因爲自己對他的折磨,明明,心底愛的是他,卻終究是放不下心中的恨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