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二哥有請
天竺的梵文奇異難懂,李凝貞坐在李凝照身側,他手裡經文上的字符,竟是一個也看不懂。
李凝照卻是筆下生花似的,一溜煙的把生僻罕見的梵文,轉換成了工整的顏楷,字字端方若君子。
她看着十分喜歡,她寫不來李凝照這樣的字,腕力虛浮,能描摹出樣態,卻寫不出風骨。
李凝照發覺她對自己的字十分感興趣,既高興又不滿,難不成他的人還不如他的字吸引李凝貞?
想來他也沒想到自己有一天會跟自己的字喝醋。
“喜歡這種字體?”李凝照輕聲問。
李凝貞收了目光,說道:“三哥的字有如端方君子,我自然喜歡啊。”
她喜歡端方君子嗎?
李凝照品味了她的話,卻不打算做什麼端方君子。若真做了端方君子,她還不得被李凝曄那樣的餓狼吃了,自己還得幹看着。佔着先機的他豈會做君子。
李凝貞渾然不知李凝照在思量什麼,她只是說字好看,並沒有別的意思,哪裡想到李凝照的心思撲在不正經上。
鋪開宣紙,研磨墨汁,李凝照把自己的筆塞進李凝貞的手裡,自己站在她身後,右手握住李凝貞的右手。
邊引導着李凝貞運筆動作,邊在她耳邊說話:“我教你寫,腕部不需太大力氣,要用巧力,這樣你寫起來輕鬆。”
李凝貞的手腕僵硬,手背發燙,後背也發燙,整隻耳朵都要被李凝照吞吐出的熱息燙穿了。
她現在就像條剛出熱鍋的紅燒魚,又紅又燙。
李凝照啞然失笑,無聲地將她每個表情和細微動作納入眼中。
從前邸報裡說,李凝貞是個風流浪子,葷素不忌的荒唐。他又親自去過梨園,見過園子裡那些油頭粉面的伶人,心中很是不滿李凝貞的風流快活,一心想拆了她的梨園,拆不成,他就要把人綁在身邊。
如今見她很容易就面紅耳赤,不由得心曠神怡。
李凝貞爲他面紅耳赤,他怎能不高興。
李凝照遊蕩二十載,終於像個毛頭小子一樣在乎這些紅塵男女的小事了。他雖然不清楚自己這樣的緣由,但是在見到李凝貞的第一眼,他就不像自己了。
至少,他從未向誰說過那種‘春宵一度’的孟浪話。卻在見了李凝貞第一眼,便沒遮掩住自己內心潛意識的訴求。
李凝貞在李凝照引導下寫了行字,是大詩人李白的詩,她並不知道李凝照爲什麼要寫這刻骨銘心的《秋風詞》。
——長相思兮長相憶,短相思兮無窮極。
她琢磨着這秋風詞,莫不是李凝照喜歡上了什麼人?
這倒也不是沒可能,畢竟李凝照走南闖北的,在哪留了情傳了佳話都是可能的。
她心裡留了個疑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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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三爺因爲女兒的婚事求到林老面前,正好小樑子聽吩咐來處理長房庶女的事,撞上了林三爺。
簡單見禮後,小樑子照本宣科傳話:“三殿下讓奴婢跟林老爺子以及林家諸位爺說,殿下即便要爭什麼,也不可能全然依靠林家。望各位老爺心裡明白,殿下是皇子,天家血脈。”
話點到爲止,林老爺子和林三老爺肅面不言。
李凝照這些年不在玉京經營,手中有幾分實力,林家老爺子不太清楚。他心中卻知三殿下遠不是傳聞中那樣不服管教的皇子,更不是什麼一身荒廢在修仙得道上的人。
想李凝照當初隻身去道觀靜養,渡命劫,小小年紀便自個遠走他鄉,處理好自己的瑣事,還不讓皇帝和端妃操心,更讓終南山得道高人青睞有加,收爲唯一的俗家弟子,品學有曾經得住林老爺子考量,足可以見李凝照的機敏。
倘若李凝照真有一爭之心,難說不會問鼎九五之尊。
想到這兒,林三爺便激憤不已,聽剛纔小公公的話,三殿下似有一爭的意思,如此說來他女兒林瑤露豈不是有做皇后的可能!?
林老爺子卻不這般看,只是嘆氣,“老三,你沒聽小公公說什麼嗎?三殿下是皇子,天家血脈。咱們是什麼?說好聽了是皇親國戚,其實還是臣子。君臣有別,你可別走錯了路。”
林三爺被悶頭一棒打破了幻想,卻甕聲甕氣說:“父親,可三殿下與咱們家親啊。”
林老爺子嗤之以鼻,“就衝昨夜的事,三媳婦想幫着長房給五殿下塞人,卻被三殿下阻攔,還特地讓身邊的公公來敲打一番,可見是犯了三殿下忌諱。你等日後行事還是謹慎些,三殿下…只怕並非溫溫和和的好脾氣。”
林三爺啞口無言,五殿下是跟着三殿下來府中的,一日未過,就被長房蠢貨算計,這不是在打三殿下的臉嗎,難怪三殿下要派人來敲打,徹底不看外戚的情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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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過去,傍晚時分,李凝昳來人請李凝照與李凝貞去乘風樓。
太子李凝昀之前動手沒有討到好處,便罷手了。李凝昳得知此事,只是心裡更加瞧不上李凝昀,只會聽皇后一個深宮怨婦的話行事。
李凝曄是最早到乘風樓的,他一到地方就驚了。
他二哥一向都是高風亮節的作風,今日竟準備了一干異域風情的胡姬。
李凝曄眼毒,隔着面紗他都能看出李凝貞是個美人。眼下看這些身披彩紗輕衣的胡姬,金髮碧眼膚白若雪,個個身段柔軟若扶柳。舉止嫋娜,眼波流轉間風情萬種,撩撥的他心神盪漾,只覺小腹熱浪翻滾。
想他二哥定然是怕老五跟老三結黨營私,得知林家把女兒強塞給老五作妾,便給五弟準備了美人宴。
李凝貞和李凝照雙雙到場落座。
胡姬們便開始在百花齊放的紅毯上起舞,腳腕上繫着的鈴鐺作響,卻恰到好處的附和着琵琶調子。一派活色生香。
李凝貞真是無福消受,提心吊膽,想着怎麼脫身。若李凝昳強給她人,她不收,今兒個就別想全身而退了。
李凝曄還不嫌事大,跟神色暗淡的李凝照說話:“三哥,瞧瞧有沒有合心意的,這可都是二哥專門找了內廷選的人,個個妖嬈多姿。正好三哥帶個回去,把四季圖上的姿勢全用了。”
李凝照默不作聲,暗暗瞧了李凝貞,她目色焦迫,又看了看神色怡然的李凝昳。
李凝曄這廂廢話不斷,話末了才說:“三哥若是膩了昨天那個美人,就給四弟——”
李凝照當場砸了個翠玉夜光杯,驚的衆人紛紛望去。
李凝昳眯了眯眼,老三果真是別有心思的人麼?
那翠玉夜光杯正好砸在李凝貞和李凝照中間,濺的兩人衣袍皆是沾了酒水。
兩人起身一併告退去換衣物後,李凝昳纔跟李凝曄問了方纔的事。
得知李凝曄問李凝照討要個女子,李凝照震怒的砸了杯子,不由得好奇那女子,聽李凝曄百般誇讚那女子姣麗蠱媚,竟讓他三弟當即急不可耐的抱回了寢居,更加好奇了。
只不過今夜,他的目標是李凝貞。
給李凝貞準備的雅間裡,獸紋香爐紫煙嫋嫋。李凝貞換個衣物的功夫,心潮澎湃,只覺得全身發熱。
視線搖晃的厲害,好像地動山搖。她勉強平靜下身體裡撲來的衝動,看見兩個衣衫輕透的女子姍姍行來。
李凝昳也太狠了吧!給她準備了旺情的薰香也就罷了,還一下子準備了兩個胡姬!
乘風樓依山傍水而建,一樓有處溫泉。李凝貞捂着口鼻,從另一半閣窗翻出雅間,比起得罪李凝昳,暴露身份更嚴重。
她跑到溫泉間,進了一間獨立的溫泉池,整個人扎進水裡,勉強好受些。
突然想起李凝照,都是他!要不是他外祖父家來這麼出,她能得罪李凝昳,還遭這算計嗎?!
李凝貞一消失,李凝昳便吩咐人全樓搜查,李凝貞聞了錦帳香,是跑不了的。若不碰他送的女人,也要碰別的女人才能紓解。
李凝照倒是沒有中招,只是被兩個胡姬絆住,等避開李凝昳監視的人,他就直接打暈了兩人。只是還是慢了一步,李凝貞不見了。
他聞了雅間的錦帳香,臉色劇變。急忙派人去找李凝貞,整個乘風樓裡暗潮涌動,只有李凝曄這個心大的還能採擷花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