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太太大怒,手指門口喝道:“給我把常順叫來!這話說得成個什麼道理?昨兒老爺歇在外書房的,怎麼倒問起我的人,老爺在哪裡?
丫鬟看安太太氣得手抖,便撲通一聲跪了下來,眼淚也淌了出來:“太太息怒,才我也是這樣問常順的。 .不料他答我,老爺開始是歇在外書房裡,可後半夜不知怎麼的,老爺開了門出來,還不叫一個人跟着,跟他們只說去了園子裡,太太房裡,叫不必多話,還叫人拿了角門的鑰匙,說不必驚動上夜的,省得麻煩。”
安太太重重跌坐在炕上,這才覺出事情的嚴重性來。
香玉開始聽得一頭霧水,後來卻慢慢省出味兒來。
安老爺半夜起來,跟外書房的人說去了太太屋裡,太太卻不曾見人,只當老爺是歇在外書房的。
如今兩下里一碰面,謊言揭穿了。
安老爺到底,半夜去了哪裡?
安太太手捏着帕子捂在胸口,半天出不得一聲,還是香玉在旁看不下去,提醒了一句:“太太,安老爺一個大活人,應該出不了大事。左右園子裡大門都看得嚴實,只在這園子裡,還怕老爺丟了不成?叫起家人來,將這園子好好搜上一回,只怕就有了。”
安太太臉上紅一塊白一塊,無可奈何只得點頭,包着一汪眼淚叫人:“來人,跟我去外書房,再將園子裡上夜的都叫來,還有四個管事的,也都一併叫來!”
香玉心下好不掃興,本爲求人而來,不想人自己倒先不見了。自己的事只怕也黃了。想到這裡香玉愈發擔心起來,大半天過去了,洪冉那小子也不知到底去了哪裡?
安府外書房,洪冉等了近二個時辰,心裡的氣越來越控制不住了。外頭左一杯右一杯只管送上茶來,喝得他是腹漲氣也漲,到了最後,他終於熬不住了。
“有安,你再去看看,安老爺來了沒有?只這樣糊弄人,成個什麼道理!”洪冉有意將聲音吼得極大,外頭有安聽見了,便看安家小廝。
“我說哥哥,你們安老爺到底去了哪裡?若說不在,咱們也好更尋出路不是?只管這樣叫人等着,成個什麼事呢?”有安便對安家小廝道。
小廝面有難色,正回不得話時,外頭丫鬟們急匆匆地跑進來,說太太到了,叫外頭人迴避。
小廝們嚇得逃避不迭,有安也忙退出外間去,洪冉則出門相迎。
安太太神色慌張地走進院來,擡眼先看見了洪冉,先只疑惑這人是誰,不料身後跟着的香玉卻脫口大叫了一聲:“你這賊囚!”
洪冉看見她也愣住了:“姨娘,你怎麼也來了?!”
香玉看見人了,心裡頓時安定下來,擔心沒了,卻涌上一股子怨氣來:“你還好意思說!大半晚你都去哪兒了?有安呢!叫他出來見我!”
安太太咳嗽一聲,香玉這纔想起,哦,這兒是安府,安老爺正下落不明呢!
洪冉忙對安太太行了個禮,安太太嘆氣擺手:“行了,進去說話!”
洪冉跟在安太太身後進書房去了,香玉卻留在室外,硬將有安叫了過來,細細盤問了一番。
卻說安太太,將家裡管事的,並上夜的都叫了來,烏丫丫站了一地,一個個提心吊膽,不知道爲何事,又都面面相覷。
“李大,”安太太沉下臉叫上管事的來:“昨晚角門都是誰上晚?指出來我看!”
李大因晚上回去,一大早才被人叫進府來,先不知何事,只看太太臉色大爲不好,心裡當是有人聚衆賭博之類,也不當回大事,便上前來指了四個婆子道:“這四人昨天當差。”
安太太見了,手裡緊捏住羅帕,聲顫音抖地叫道:“來人!將這四人綁了,外頭傳板子!”
李大呆住了,四個婆子更是臉如灰紙,當下便齊刷刷地跪了下去:“太太饒命!”叫得一條聲兒地響。
李大正要上前問何事發作,想了想,悄悄退了出來,拉住外頭小廝問道:“大清早的,太太什麼事這樣動氣?”
那小廝正是外書房裡上夜的,見李大問,只好小心低語:“老爺昨兒半夜出去了,如今人不知在哪裡,你說太太急不急?”
“什麼?!”李大一聽這事,心肝肺都被驚裂了:“這還了得?!好好的怎麼老爺就不見了?”
小廝正要再說,裡頭安太太叫了:“李大呢!”
李大嚇得屁滾尿流地滾了進去,這回知道原委了,愈發比剛纔害怕得了不得。
香玉聽見有安的彙報,這會子也趁機跟在李大後頭,進來了。
安太太眼眶紅紅的,說話聲音都不連貫了,直指着李大斥道:“他們上夜的都說沒見過老爺,你怎麼說?這就是你用出來的好人?我信得過纔將家交給你管,如今怎麼樣?”
李大跪於地上,磕頭不止,又連聲道:“奴才這就派人去尋,這就。。。”
安太太猛啐一口到其面門:“這還用你說?才我過來已命人滿園裡尋去了!等你到現在,還能成個什麼事?”
李大嚇得啉聲,不敢多言,心裡直爲自己捏了把冷汗。
老爺不見了?這事可非同小可,若尋不回來,自己的小命不保,一園子的下人只管也沒有活路了。
丫鬟們也都被嚇得臉上失了血色,更有膽小的,便捂着嘴,小聲地哭了出來。
正忙成一團時,香玉卻偷偷走到洪冉身後,悄悄問了一句:“你什麼時候到的?”
洪冉皺起眉頭,偏開頭回道:“你不全知道了?有安那個長舌頭的,怕會不告訴你?”
香玉推他一把,正要再說,外頭闖進幾個婆子來,說在園子裡,西角門處,發覺了老爺的一隻鞋。
安太太身子晃了晃,險些當場暈了過去,好在身後大丫鬟撐住她,方不至於倒仰過去,口中喃喃道:“只有鞋麼?”
婆子哭喪着臉回道:“只見着鞋,卻不見老爺的人。再有,昨晚西南門的鑰匙老爺親自取走了,想是老爺從西南門出去了?也未可知。”
安太太重重一掌拍在炕桌上,彭地一聲,衆下人都被嚇得垂首斂袖,大氣不敢出。
“你們一個個都是死人哪!”安太太帶着哭腔喝了出來:“老爺就這樣出去了,你們竟通沒一個知道?”
衆人慌張得不成了樣子,李大地下跪着,空想出許多主意來,也不敢冒然開口,便便眼睛盯住洪冉和香玉,意思讓二人勸說勸說。
洪冉哪裡看得出來?他自己還一頭腦急汗呢!昨天從小道一直繞過城門,腳印進了城便不太輕易能看出來了。好容易追着走了幾條巷子,終究還是失了蹤跡。
當下洪冉沒了辦法,只是天色微微放亮,又已經來到城裡,有安便勸說他到安府來,有什麼事,也好與安大人商量着行。
因此洪冉來到這裡,不想來了就沒見着安義卓人,還看了這一出好戲。
香玉倒還冷靜,看見李大的眼色,便上來對安太太道:“太太,如何急也不是辦法。安老爺這事不同一般,還該報監察御史,並報皇上纔好!”
李大也在地下磕頭如搗蒜:“太太,洪家姨娘話說得是正理!”
安太太此時手軟腳軟,哪裡還管得這些子事?當下便嗚咽着哭道:“姨娘說得自然是,只是如今家裡失了主事的,叫我一個婦人如何出面?”
正當此時,門簾兒一掀,外頭二個丫鬟擁進個小姐來,邊走邊泣,撲到安太太懷裡。
原來是這家的三小姐。
安太太哭得說不出話兒來,抱着三小姐直叫我的兒。三小姐陪着哭了片刻,卻緩緩收了聲,反勸安太太道:“太太,如今事已至此,少不得請太太做主。不過依女兒愚見,上報一事還該暫緩。如今只將門開了,再撿幾個家裡信得過精練的護院出去,先在城裡尋一圈,城門處也着人打聽着去。若老爺沒有出城,那必在城裡,咱們不如悄沒聲息地,城裡找上一找。也許就此找到了,也省下許多口舌。若真找不到,再上報不遲。”
安太太一聽這話有理,只是她此時也失了主心骨,便又看向香玉。
香玉又看洪冉,二人心中皆是一驚。安家太太如此軟弱,倒調養出好一個明理知事的女兒。也怪難以往二位小姐嫁得好了。
確實,朝廷命官失蹤乃是大事,不上報是萬萬不可。可若本是小事,上報後反因小失了大。
如今尚不知安老爺到底爲何半晚出去,也許不過小事一樁。若一時將人尋到,又或是可能他自己回來了。那上頭別的不問,必要先問個在位失職。好好的連自己都看不住,還怎麼守得住這個職位?皇上又怎麼放心將事交於你辦?
李大聽了也覺得有理,於地上叩首:“三小姐說得極是,就這樣行吧!”
安太太怒氣衝衝,又啐他一口:“人說什麼你都有理,白做了這裡的大管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