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將簾子移開!”從簾子後面傳來的,竟然是一個女人的聲音。
簾子被一點點移開,在衆人滿是好奇與希翼的目光中,簾子後面的人也終於露出了她的真面目——那是一個略上了年紀的女人,胳膊略支在副手上,扶住自己的側額。她的皮膚白皙,額頭飽滿,鼻樑挺俏,雙眉入鬢,鳳眼伶俐。雖是眼角有了些皺紋,但卻還算得上是一個絕色的女人。
——最重要的是,她渾身上下散發出的,那如醇酒般的風情。
年輕的女子,勝在青春靚麗,在情場上無往不利,可她們卻往往敵不過那些年長的女子,時間在女人身上留下的害處永遠比益處多的多,可好在至少它留下來了一樣最有用的東西——風情。
而這種風情,卻無法在年幼的女子身上找到。
那女子鬆鬆垮垮地坐在位子上,散發着一副慵懶而又漫不經心的散漫感……
可五位女子心中,卻皆是一震。
這年長女子身上穿着的,不就是天下少女皆夢寐以求的鳳袍嗎,那明黃的顏色,順滑毫無瑕疵的質地,上繡九翎鳳凰的圖案,無一不在昭示着眼前這名女子的身份。
——皇后!這位坐在簾子後的人,竟不是慶隆帝,而是皇后!
幾名秀女將頭低的更低了——她們剛剛的所言所語,無異於架前爭寵,而若是面前是慶隆帝的話,許就是不大不小的一件事,可偏偏,那簾子後的竟是皇后。
皇后,爲什麼會來這裡?
“你們不要怕。”坐在高位的皇后開口,聲音清麗,有微微帶着一絲磁性,算得不黃鶯出谷,但卻如一陣夏日微風,“這選秀的事情本宮是知道的,自是不會怪你們。”
衆人這才鬆了一口氣。
可卻又聽皇后說:“皇上兩年前病了,太醫院束手無策,幸而上天庇佑,皇上的病雖然嚴重,但卻無性命之虞,只是整日痠軟,人沒力氣。”
原來這就是皇家獵場的春獵並未開始的原因——因爲帝君病重,身而無力,所以這春獵才擱置了下來。可若是今年安福未把幾人放出,那豈不是……
想到這裡,靖榕微微看了看安福臉色,卻發現他亦在看自己。
“民間一有沖喜一說,想來也是今年帝君紅鸞星動,便宣召了各位秀女入宮……”她只談秀女入宮一事,卻絕口不提秀女入宮後境遇。“既是入了後宮,便要做好一輩子留在宮中的準備。帝君雖是病重,卻把選秀的權力給了我……”
言下之意,便是皇后要她們生便生,要她們死便死,要她們獨享榮華富貴抑或是在冷宮中孤單一生,不過是皇后一句話的事情。
衆人的心,沉了下來。
皇后卻還是一派風輕雲淡的模樣,她微微一笑,將擺在額前的手方向,慢慢坐起,一步一步走到衆人面前。
她從文音看到明凌、從明凌看到韓星柯,從韓星柯看到歐陽素問,最後才站在了陸靖榕面前。
“你是陸廉貞的女兒?”皇后問。
靖榕點頭稱是。
皇后粲然一笑,點頭說道:“倒是女兒隨父親,很有乃父之範。”
她這句話說的既無諷刺之意,又無表演之情,只是淡淡地將一句話說出,彷彿事實一樣。可是,她又怎麼能不知道,那二十六歲的陸廉貞,怎麼會有一個人名義上十六歲的女兒呢?
“謝皇后誇獎。”靖榕亦是彷彿不知道一樣,回了這樣一句。
“咦,這是什麼?”皇后將靖榕的右手牽起——那手上原有三條淡淡的抓痕,乃是那隻鸚鵡所賜,此時竟被皇后發現。
靖榕亦是不卑不亢,不怕不怯地回答道:“乃是一副雨落殘荷圖。”
那三條抓痕,自是無法掩藏。爲避人耳目,靖榕在自己手背上畫上了一副雨落殘荷圖,那三條抓痕被很好地掩藏在荷葉的脈路里,讓人不易發覺。
“倒是多才多藝。”皇后說了這樣一句話,卻別有深意。
她一轉身,回到高位上,又如原來一般,以左手點額,朝安福微微點了點額頭——這一幅姿態是說不出的嫵媚迷人,絕非這些十六七歲的女孩子所能比擬的。
安福朝皇后微微一俯身,大聲說道:“文音、明凌、韓星柯、歐陽素問、陸靖榕五人聽旨。”
五人慌忙跪下。
“皇后有旨,御林軍統領文揚之妹文音,年芳十七,端莊典雅,姿容秀美,名門閨秀,溫惠宅心,今晉封爲翎妃,賜天心院。接旨謝恩吶。”安福喊出,竟是文音封妃。
隨後安福又說道:“明凌、陸靖榕、韓星柯、歐陽素問四人,毓生名門,端良著德,封爲貴人,旨謝恩吶。”
衆人聽後先是一愣,再是一驚。
靖榕想過無數種可能,卻單單沒有想過這一種。待到四人已叩拜完畢,她竟還愣在那裡。
“陸小主,不,陸貴人,怎麼不謝恩?”安福在陸靖榕耳邊低聲問道,陸靖榕這纔回過神來,對皇后深深叩拜。
那皇后臉上有了點笑意,起身離開。
臨走到五人身側的時候,她卻又突然停了下來,說:“哦,對了,即是封了貴人,自是要有居所的,這樣吧,四位貴人賜四季園,陸貴人恰好可以住那臨夏閣。”
衆人自是稱是說好。
等這麼兵荒馬亂安定下來的時候,已經是三天後的事情了。
這一日,靖榕正坐在迴廊上發呆。
這做貴人的日子無聊的很,除了每日早起去皇后那請安,加上一天三餐,竟是沒有別的事情了。這日子安定,半分比不上林子裡的兩年的膽戰心驚,可人雖是安定的,心卻靜不下來。
眼前荷葉田田,亭亭玉立,中有白蓮點綴,真是說不出的清雅秀麗,可靖榕卻半分提不起欣賞的興致。
午後的陽光總是散漫的,恰好臨夏閣又又依水而建,所以雖是六月,但溫度還是不高。靖榕看着眼前景緻,竟產生了一種昏昏沉沉想要睡去的感覺。
可就在她要閉上眼睛的時候,耳邊卻傳來了一陣尖銳的女聲。
“陸貴人真是好興致啊。”靖榕一個激靈便醒了。她有一瞬間茫然地看着四周,當看到明凌從遠處走來的時候,她那本來懵懂的睡意才終於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