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凌搶先一步,跪倒在地,行了個叩拜大禮之後,急忙說道:“陛下乃是蓋世英雄,哪有女子不愛英雄的,哪個姑娘心中都是想要嫁一個大英雄的,只是情勢所逼,有些嫁了官家,做了誥命夫人,有些嫁了商戶,做了個大戶人家的奶奶,有些只好嫁給下九流的販夫走卒,做那一輩子在泥裡的可憐女人……”
她一字一句說着,說到官家時,眼底有光,說到商戶時,嘴角帶笑,可說到販夫走卒時,卻是難掩臉上厭惡的表情——彷彿她似乎就是相爺所出,而非是那下九流中馬伕的女兒。
“明凌有這麼一個機會,可以嫁給那蓋世英雄,怎麼能不入宮,怎麼能不抓住機會呢?”她語句虔誠,字字清楚,彷彿這就是她所想所願了。說完,她又一跪拜,雖是將頭低下,卻用那眼角微微看向那上位之人。
——那眼神,彷彿一道鉤子,勾着人的心。
她本就長得美豔無雙,此時穿着橙黃底色繡孔雀圖案的長袍,那長袍將腰身收的極細,將她那纖細的腰身完全顯露了出來,加之她此時跪倒在地,從那位子上往下一看,便越發顯得她腰肢纖細,不瑩一握了。
她一張小臉雖是貼地,可頭卻微微揚起,眼神時不時地向那簾後之人掃去,勾引的意味一看便知。
——可那上位之人卻並無一絲表示。
——不喜不怒。
她有些尷尬地站了起來,站回原來的位子。尋常男子,若是看到她這副模樣,早已魂不守舍,早早地將她擁抱入懷,收入囊中了。
明凌見那簾後之人竟無動作,有些懊喪,她雖心高氣傲,但也知道此時不能發作,便有些失魂落魄,甚至連本來筆直的脊樑都有些彎了。
“韓小主可否回答問題?”若說文音,安福還會冠冕堂皇地安慰兩句,可那明凌,安福卻不聞不問,直接開始詢問韓星柯。
那韓星柯燦然一笑。
她上前一步,抱拳拱手,施了個江湖禮數。她此時身穿純黑色長袍,那長袍乃是勁裝改良。
本朝女子,雖是有養在深閨,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大小姐,亦有爭戰沙場,不讓鬚眉的女巾幗。女子雖不得從政,但亦有不少紅妝爲保家園上陣殺敵,立下赫赫戰功的。所以女子着勁裝在本朝非但不算出格,還算是一種潮流。
韓星柯長得算不得清秀,與南方女子相比,她所有的,是一股野性狂傲的味道,若是讓她身着端端正正的宮裝,反而彆扭,倒是這一襲勁裝讓她穿出了一絲俠骨柔情。
那颯爽英姿,勃勃生氣撲面而來。
“陛下容我直言,我乃獵戶女兒,那日入宮不過是我一時衝動。兩年之前一日,我在山中捕獵,見有一女子在林中哭哭啼啼——後來我才知道,那位韓小姐奉召入宮。而那位小姐亦有心上之人,陛下雖是九五之尊,可那韓小姐卻只要弱水一瓢,於是我便與那韓小姐互換了身份,她得她幸福,我則入宮。”她將話說完,又是一抱拳拱手。
——竟絲毫不掩飾自己並非韓家小姐身份。
——若是帝君怪罪下來,恐怕那韓家,必是誅九族的罪過。
可……
那上位之人竟無一絲表示,他只是換了個動作,將右手撐着額頭,彷彿興致缺缺的模樣。
連安福都知道了這幾人的底細,那陛下怎能不知道?靖榕心想,在他們面前掩飾自己的身份,無異於小醜跳樑,自以爲自己掩飾的很好,實則已經被人摸清了底細。
安福點點頭,又來到歐陽素問面前,問道:“歐陽小主,可有什麼要說?”
那歐陽素問上前一步,她不跪不拜,亦未出聲。大殿裡寂靜的很,而這種寂靜在不斷擴大。所有人都疑惑地看她,可她卻並未做出什麼動作。
——久了,人們竟聞到一絲香。
那香與大殿裡所燃的檀香不同,那香似麝非麝,似蘭非蘭,看似極淡,卻並不溶於檀香之中,初聞時不覺什麼,可卻越聞越覺得好聞。
這時人們才發現,原來這香,竟是從面前這個女子身上散發出來的。
此時,歐陽素問才淡淡開口,聲如鶯啼,亦如泉水叮咚,是說不出的好聽:“從小,我便做過這樣一個夢,夢裡的地方高牆紅瓦,金光璀璨,周圍都是美輪美奐的屋子,說不出的富麗堂皇,我走到一間最大的大殿門外,可大殿門卻突然開了,我見到一位英俊高大的男子將我的手執起……”
話說到這裡,她便不說了,後面的話,彷彿一個鉤子,勾住了人的心。
簾後的人似乎有了點興趣,又換了個動作,將左手抵住了額頭。
歐陽素問繼續說:“若是隻做一遍這樣的夢,可能還不算什麼,可從我記事起,我卻一遍一遍地做着這樣的夢——後來我想,也許我是天生屬於這裡的。”
她低頭淺笑,那一抹嬌豔的溫柔。此時雖是白紗矇住了下半張臉,可那露出的眸子寫滿了柔情,卻是難掩的風情。
“想來,我是天生屬於這裡的吧。”韓星柯淡淡說着,然後伸出右手,將臉上面紗輕輕解下——周圍穿來了淡淡地抽氣聲。
——那絕美的女子,那傾世的容顏。
看到了自己想要達到的效果,韓星柯在心中得意:此時陛下也必會被我所迷吧,雖是後宮佳麗三千,可三妃一後已老,那容顏雖是動人,可惜已出老態……哪有不喜歡年輕女子的男人呢?何況這一張絕世的容顏……
她略一擡頭,想要看那上位之人反應,可卻驚訝地發現,對方竟依舊是那一副興致缺缺的模樣,並未將簾子升起。
韓星柯心中憤恨,卻不敢發作,只好回到原來的位子,只是拿着面紗的那隻手捏的死緊……
安福點點頭,來到陸靖榕面前,恭順文道:“陸小主的回答呢?”
陸靖榕上前一步,如尋常宮人跪拜君主一樣,行了一個跪拜之禮,這禮行的極正,不媚不妖,不柔不造作,只是單單純純的一個行禮而已。
靖榕回答道:“陛下宣召五品官員以上未嫁之女進宮,爹爹陸廉貞乃是鳩閣之主,屬朝廷三品大員,爹爹只有我一個女兒,我便來了。”
她的答案最少,亦最不煽情,只是呆呆板板地將一個事實論述出來,不像文音、明凌談的是自己對帝君的思慕,亦不像韓星柯,不談自己並非陸廉貞親生女兒一事,亦不像歐陽素問,談自己曾做夢夢到自己將來進宮的事,她只是將這個普通的原因說了出來。
可就是這樣一句話,卻引的上位之人猛地站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