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夜裡,什麼都有,又什麼都沒有。今晚的夜色,沒有星子,也沒有月亮,看起來是如一塊乾淨黑布的夜,可其實是籠罩着看不清楚的烏雲。
御膳房後院水井邊平時人跡罕至,最熱絡的時候,乃是早晨打水之時,將御膳房裡水缸灌滿之後,這水井也就結束看它一天的任務,
尤其是半夜裡,這周圍黑洞洞的,又沒什麼人,豈不是最好的殺人地嗎?
靖榕環顧一下四周,這周圍只有一片小竹林,這竹林也只是爲了美觀而已,也不大,也無什麼人打理,前面圍了些破舊的柵欄,也沒什麼特別之處。
靖榕跨過柵欄,一點點撥開裡面的竹子。
這小小一叢竹林確實無什麼特別之處,幾步便走到了竹林深處後院的牆角下。牆角地下長着高高的野草,而這野草也撥開,就露出了一個不大的洞。
靖榕蹲下(和諧)身子,輕輕聞了一聞,雖然極不明顯,可這洞口周圍,卻縈繞着肆意而美麗的香氣……
——百合胭脂的香氣。
也未作遲疑,靖榕便撥開野草,鑽出那小洞,沒想到,沒走幾步路,柔妃寢宮便在眼前……
“蹊蹺。”靖榕腦子裡閃過這樣一個詞。
宮中人來人往,看似無什可躲藏之地,可能躲能藏的地方實際上又多的很,靖榕想過千千萬萬種可能,可臨到事發,卻依舊爲之感到驚訝。
一堆御林軍從遠處走來,靖榕閃身,往原路走回。
來到御膳房後院水井邊的竹林之中,靖榕左右四下又看了一看,卻發現靠近竹林深處又一塊不大的地方,周圍竟是被砍去了竹子,留出一塊不大的空地,空地上只長了一些柔柔的野草,而旁邊一株新長出來的竹子上,卻掛着一根布條,一根白色的,雪紡的,從女人衣襬上撕下來的布條……
到底那一天,一賀發現了什麼樣的事情,才慘遭毒手的?
靖榕心裡,大約有了計較。
女人那柔媚的聲音,妖嬈的身段,肆意的香氣,都彷彿發生在靖榕身邊一樣。一賀發現一件可以震動皇室的事情,而因爲這件事情,她不得不死,甚至,還有人利用了她的死。
可是……
是誰?
這不是一個人可以做的事情。
那另一個,到底是誰?
帶着這樣的疑問,這個夜,就這樣緩緩過去了。
可第二天,宣武門大開,御林軍被毒殺大半,羣臣被困金鑾殿,萬箭襲來,後宮不寧,傳出的,卻是有人逼宮的消息!
逼宮!是誰?
等到那人從宣武門走出來的時候。
所有人的臉上,都露出了一絲不敢置信的神情。
若是二皇子或是三皇子,他們都不會覺得如此驚訝,可這個人,卻是大皇子,一向端厚,沉穩、老實、大氣的大皇子。
——他們太不習慣大皇子如今的模樣了。
記憶裡,他總是最低調,最老實的。雖不是個寡言之人,但也不會狠絕毒辣到這個模樣。爲了使自己逼宮的事情順利一些,竟是買通了御膳房御廚,在御林軍的伙食裡下藥,下的,還是絕命毒藥!
他無兵權,比不得二皇子身後有勢力,可隨時虎符在手,大將軍想要招人馬過來,也不是一時三刻可以做到的事情。
可大皇子的兵,卻已經從宣武門外衝了進來。
“吾兒是從那裡弄的兵士?”榻上帝君無一絲驚恐,亦無一絲奇怪,只是淡淡問着心裡想要問的事情。
“大皇子十年之前便開始招兵買馬了。平川王府包了一座後山,說是想開闢一個獵場,可倒是沒見有什麼人去打獵過,倒是裡面的獵物越來越少,人卻越來越多了……”帝君榻前侍人恭恭敬敬說道。
“十年嗎?十年算計一朝成敗,我兒未給自己留下後路,成敗在此一舉,這破釜沉舟的氣勢,倒是有我當年風範。”帝君回答道。
“帝君自謙了,當年您百般準備,纔剛破釜沉舟,四分算計,三分謀略,兩分人心,最後一分纔是天意。可今日大皇子所作所爲,卻是天時地利與人和皆不佔,倒是把運勢放在了最先……”那侍人又說道。
“哎……”帝君嘆了一口氣後,便不多做言語,只是沉默,最後,卻竟是安然睡去。
外面大皇子領兵逼宮,可帝君卻全然無一絲害怕。
……
“逼宮?大皇子何至於如此……”靖榕聽到這消息之後,眼睛閃現的,卻是淡淡的無奈。
“想來是他見帝君病好,怕是沒了做皇帝的盼頭,便是打算逼宮一試,成也敗也,終究算是做了一件大事。”千縷回答。
“想來大皇子老實,可也不是蠢笨之人,看似也並非是逆倫之人,如何會做出這件蠢事,且大皇子乃是帝君第一位皇子,雖是不如三皇子、二皇子身後有勢力,可帝君儲君之位尚未明說,倒未必沒有他的機會……”
“誰人知道,我只聽說大皇子來的時候,身上穿了黃金做的龍袍,頭戴九龍王冠,看起來倒是鐵了心要做皇帝的樣子。”千縷又說。
“我們且去前面看看,境況如何……”靖榕自然是個不會將自己放置在危險境地的人,只是此番場景之下,衆人皆是心焦,若是她兀自躲在後面,這性命且可保住,只是落得一個膽小不知進退的名頭可是不好。
——且此番場景下,想來陸廉貞是會出現的。
靖榕與陸廉貞幾乎三年未見,每一個相見,都只聽到對方聲音,卻未見對方面目,如今大皇子逼宮,未必帝君生死安全,陸廉貞身爲鳩閣閣主,如何能夠不出來相見呢?
皇城環環相繞,分爲四個大門,玄武門便是其中一個。
帝君寢宮御書房建在整個皇城的最中間,而玄武門便是建在最外面,穿過宣武門後,還要穿過金步門,穿過金步門後再有一個鎏金大門,這大門之後,纔是帝君機要所在。
如今大皇子等人在玄武門與金步門之間受阻,而靖榕與皇后、妃子等人則站在金步門上,看着下面戰爭場景……
——這如斯殘酷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