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突然,一道黑影在墓室之中閃過。
可靖榕一回頭,卻發現什麼人都沒有。
——自然不會是鬼了。鬼神之說,靖榕是信的,只是從未見過。陸廉貞殺的人,可以累積成一座屍山了,他也曾經笑着說道:“若是真有報應,想來也早就已經應驗到我身上了。”
連陸廉貞也是信命運這件事情的,靖榕如何不信呢?
可是她殺的人不少,卻從未見過一次,這一次,如何見到了呢?
這皇陵雖是機關密佈,可他們能到這個墓室之中,那別人自然也是可以的。且此人竟然可以無聲無息地來到這裡,不被靖榕發現。
那此人武藝自來是在靖榕之上了。
陸廉貞曾經笑着問道:“我的兒啊,你可知道,爲何你總是打不贏他們嗎?”
那時候,靖榕陷入了一場苦戰之中,而對手,則是一個與她差不多大的女孩子,那女孩子從小腦子就不靈便,可是卻剛好是一個練武奇才,若是她腦子可以跟上的話,想來會是個與陸廉貞一樣驚才絕豔的人物,只可惜,天下地下,唯有一個陸廉貞,再也找不出第二個人來……
那時候,靖榕與那女孩子被關在一個籠子之中,靖榕手中拿着匕首,而那女孩子,手中則拿着劍。少女乃是一個最普通不過的少女了,她並不漂亮,也沒什麼特點,只是她的眼睛卻是烏黑純真,看不出一點污穢的,哪怕此時她與靖榕做着生死對決,那少女的眼睛,也是純潔無暇,毫無一絲雜質。彷彿她做的,不是一次生死廝殺,而是在玩一個遊戲一樣。
——靖榕身上毫無牽絆,而那女孩子,則是被四根鐵鏈子鎖住了手腳,可哪怕這樣,靖榕身上依舊還是傷痕累累的。
而陸廉貞,則就站在籠子外面看着,非但看着,還端着一杯茶,細細品茗着。他彷彿看的不是一場廝殺,而是一出好戲一樣。他眼睜睜地看着靖榕身上的傷口越變越多,血流在地上,綻開了一朵花。
等茶壺裡的茶都喝完了,他才終於開口這樣說道。
而那時候靖榕失血過多,腦子都已經不靈便了,但依舊還是下意識地接過陸廉貞的話茬兒這般問話道:“爲什麼?”
“我的兒啊,你一招一式威力總是比她弱一些,要想取勝,卻是難上加難,這落敗,不過是時間問題而已……我的兒啊,你可知道,這輸了,便是一個死。”陸廉貞雖然說的悲哀,可語氣裡,卻是淡淡的快慰,他的嘴角,甚至還有笑容。
“請爹爹明示!”靖榕說道。
“爹爹?我不是說了,沒人的時候,該喊我哥哥嗎?籠子裡的那個東西,可不能算是個人啊。”陸廉貞笑笑,這般風輕雲淡說道。
話音剛落,對面女孩又是一劍,刺進靖榕手臂之上。
血……
“哥哥,請說……”受了這樣一劍,靖榕反而冷靜下來,這般問道。
陸廉貞臉上笑意淡去,看着困在靖榕的臉,又看着她的傷口,這樣說道:“靖榕你可知道,爲何我讓你以匕首做武器嗎?”
靖榕搖頭,又是躲避了一下對方攻勢,只是動作不順,到底又添了一個傷口。
“一寸短,一寸險。你爲人性子沉默,卻並不奸猾,唯有這匕首,乃是武器之中的小人,纔是格外配你。”陸廉貞這般說道,“你知道你爲什麼不能贏嗎?”
陸廉貞又問,而靖榕這一次的回答,卻是沉默。
“因爲你不夠狡猾而已!”這是陸廉貞的答案。
靖榕聽了陸廉貞的回答之後,突然眼神一暗,她徒然之間轉身,割掉了對方四肢綁住的鐵鏈,本來受到禁錮的少女突然之間失去了鐵鏈的捆綁,竟然產生了一瞬間的遲疑……
據說養象人會從小就將小象用鐵鏈綁住,綁在一根木樁旁邊,年幼的小象無論如何都無法掙脫這根鐵鏈,而長大之後,它有了力氣,卻也再不會去想要掙脫鐵鏈——因爲它已經嘗試過了,在年幼之後失敗了無數次,長大之後便是有了力氣,也再也不會去嘗試了。
這個少女,便彷彿小象一樣,從小被困住,被關在籠子裡面,被鐵鏈綁縛四肢,哪怕此時她有了削鐵如泥的武器,也不會想要去將鐵鏈砍斷。
——從某些方面來說,少女與小象是一樣的,一樣的被人圈養,一樣的單純,一樣有一雙烏黑透亮而純真的眼睛。
而這一雙眼睛終於閉上的時候,也宣誓了靖榕的勝利。
——靠着少女被解開鐵鏈的那一份遲疑,靖榕將自己的匕首插進了對方的心窩子,而後,染着對方一身鮮血的靖榕在陸廉貞慈愛的目光之下,慢慢走出了籠子,待靖榕走出籠子之後,陸廉貞又把籠門關上了。
“你今日殺了一個比你更強大的對手。”陸廉貞這樣說着。
“乃是哥哥教誨的好。”靖榕這樣說道。
“教誨?”陸廉貞哈哈大笑,“我教誨你的,乃是讓你狡猾,可殺死她的,卻是你的智慧。我今日所教授你的東西,你並沒有用到。”
可這一次,陸廉貞卻半點也沒有生氣。
他是一個只注重結果的人,無論過程如何,只要這個結果達到了,無論用什麼樣卑鄙的方法,他都不會有任何異議。
可聽了此話之後,靖榕的臉上,卻沒有半分笑意。
——這並非她第一次殺人,可不止爲什麼,這一次殺人之後,她卻格外的不開心。
糾結爲什麼不開心,她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也許是少女與自己相仿的年齡,也許是少女那烏黑純潔的眼睛,也許是自己身上的傷太過痛楚了,也許只是一個理由,也許這些理由都有,總之,靖榕是不開心的,而這種不開心,她竟毫不遲疑地展現在了陸廉貞面前。
——這讓陸廉貞覺得新奇。
後來,陸廉貞笑了。他笑的是這樣開心,這樣不明所以。
靖榕疑惑地看着他,他便是笑着擦了擦眼角的淚水,這樣說道:“我的兒啊,你爲何不開心呢?你殺了她,乃是一件好事啊。”
“好事?”靖榕疑惑地看着他。
“這孩子雖然是個武學奇才,可惜腦子裡面,卻生了一顆瘤子,這瘤子折磨的她頭疼難忍,時時行兇傷人,所以才把她關進了籠子裡面,醫生都說她活不過幾月了,如今正好,你剛好殺了她,這豈不是做了一件大好事,你免除了她的苦難,她纔是要好好謝謝你!”陸廉貞這般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