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拜訪這幾位大享的空子裡,方不爲又去了兩次位於金神父路的森下株式會社。
中村依然不在。
負責接待方不爲的日本管事,只稱中村在三月底的時候,又回日本了,具體什麼時間再到上海,還不確定。
方不爲暗暗的冷笑了幾聲。
中村要是不在上海,他敢把腦袋割下來。
一次不在,兩次也不在,三次還不在?
方不爲隱約感覺到,中村這應該是在玩欲擒故縱的把戲。
怎麼擒?
自然是等自己栽了大跟頭,走投無路的時候,再恰好出現,讓自己送上門去……
看來這個醫藥公司,不費一些波折,是根本開不了的。
根本不用猜,方不爲就能想到,中村想從哪裡掐自己的七寸。
藥品!
醫藥公司既然是光明正大的開辦起來的,所售賣的藥品,自然是要通過正常渠道運往上海。
你要敢走私,就等於主動給日本人遞了把柄,更有了收拾你的藉口。
按原計劃,等上海的公司籌建的差不多,藥房鋪開之後,胡文虎就會從星洲和香港裝船,把藥品經海路運到上海。
中村要是想卡自己,只需讓日本海軍將開到上海港口的藥船查收,南洋及方不爲這邊,就一點招都沒有。
沒有藥品,方不爲把全上海的大享拜訪完,在英美租界和法租界把藥房鋪滿也沒用。
難道藥房開起來之後,只賣空氣?
方不爲頓時瞭然。
要換成真正的齊希聲,只有去找中村這一條路可走了,甚至是直接答應中村,暗中將所有藥品的行銷權,全都交給森下商會。
要換成方不爲呢?
方不爲決定再等一等,看中村的最終目的,是準備把自己發展成哪一種間諜。
要是引爲心腹的那一種,讓他把醫藥公司拱手送上都行。
大不了設計一下,讓南洋的人很巧妙的知道,齊希聲已經成了“漢奸”,另起爐竈,重新開一家,或是直接走私就行了。
但也不能讓中村產生類似“齊希聲已砸在了自己手裡,成了個廢物”的感覺,必須還要表露出一定的利用價值來。
方不爲其實也早有打算。
由齊希聲學的是會計學,對數字比較敏感這一點引申,適當的表露出來一點對電碼破譯方面的天賦,想來不會引起日本人的懷疑。
準確的說,應該是壓根不會懷疑。
看看宋子聞的表弟,現任國民軍事委員會特種技術研究室主任,密電檢譯所所長的溫毓慶的人生經歷就知道了。
人家在哈佛留學學的是哲學,回到清華任教時,教的是機械工程,不當教授了,乾的又是無線電信息,電碼破譯的活,而且是國內無線電編譯破譯方面祖師爺級別的人物……
齊希聲這算什麼?
拾人牙慧都談不上。
他強任他強,清風撫山崗,他橫任他橫,明月照大江……
方不爲的耐心很足。
順着中村爲他設計的,更或是所斯有望的路,往下演就是了。
當然,能降低的損失,還是要儘量降低的。
方不爲已經秘密給南洋去電,準備運往上海的百寶丹及虎標良藥,全部換成次品,更甚至是一大半,都弄成假貨。
左右不過是耗費點運費罷了。
方不爲甚至在考慮,要不要在裡面添點毒?
但萬一中村見好就收,這批藥最終還是會流到自己手裡。
賣不能賣,一銷燬就會引起日本人的懷疑。
算了,還是不要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
……
方不爲今天去拜訪的,是江北幫的頭目顧竹軒。
這位以拉黃包車起家,後來還在公共租界當過華探,還曾拜黃金榮爲師,算起來也是黃金榮的徒弟之一。
名氣雖然沒有三大享那麼盛,但也是上海灘有字號的一號人物。
這位最讓人津津樂道的是,他侄子就是地下黨,他還把自個年僅十五歲的兒子,也送到根據地。
他依靠青幫大享的便利條件,給邊區送槍送糧送藥,是青幫中少有的支持中共的流氓頭子。
不過少有人知罷了。
不過在方不爲看來,這人極有眼光,甚至有些未卜先知的味道,稱得上可怕了。
因爲現在的八路和中共,真的還處在相當困難的時期,弱小的會想人不刻意想,都記不起來的程度……
拜訪完了顧竹軒,今天的任務就算是完成了。
方不爲坐着租來的車,帶着從黃金榮那裡僱來的兩個保鏢,回了酒店。
這兩個保鏢是黃金榮的徒孫,也都在巡捕房幹過華探,以方不爲的水準看,多少還是有一些觀察力的防範能力的。
而且聽說身手極高,屬於那種連打十八擂,都不帶喘粗氣的。
不過方不爲沒有驗證過。
他帶這麼兩個在身邊,也只是爲了震懾宵小,避免麻煩上門的意思。
方不爲可不想在七十六號及日諜特務的眼皮子底下,展露他“打敗全球無敵手”的身手來。
剛回酒店,一進門,方不爲就感受到了數道目光向他射來。
四個人,兩個在酒店大堂的休息吧喝咖啡,一個在總檯簽單子,一個在門口拉行李。
休息吧這兩個不固定,每天都會換人。但無一例外,都會穿的西裝革履,打扮的人模狗樣,一副成功人士的樣子。
方不爲沒刻意查過,但他估計,應該是日諜專門在樓上開了房,每天換人來盯着他的
總檯和門口這兩個,基本是固定的,可能是被日諜或七十六號收買的。
方不爲有意的放慢了腳步,在休息吧的這兩個人身上看了看。
覺察到方不爲在觀察他們,這兩個間諜飛快的挪開了目光,裝做若無其事的樣子,低聲攀談着。
方不爲微微的哼了一聲。
兩個保鏢發現了老闆的異樣,下意識的警惕了起來。
“怎麼了,齊老闆?”一個保鏢問道。
“每天都會有這麼兩個奇怪的人盯着我,不知道是不是踩盤子的?”方不爲輕描淡寫的回道。
順着方不爲的目光,兩個保鏢往休息吧看去。
那裡的人不少,有金髮碧眼的洋人,也有黑頭皮黃皮膚的亞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