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顏色的是潤色膏,這個藥片一樣的東西是亮色膏……”
原來還真是這樣的構造?
怎麼這麼巧?
恰恰好和曲老闆在鄞縣留下的那一隻一模一樣?
是不是前田想要告訴什麼人,曲老闆在鄞縣下毒的時候,就是用這東西來藏毒藥的,和給端納送藏毒的聖母像是同樣的道理?
但再細想,又有些說不通!
要送也是再送個有毒的纔對。
再一個,自己沒有人任何人面前提過那隻口紅的存在,也沒有任何人知道,那隻口紅就在自己身上。
除了刺客和自己,再沒人知道,口紅和毒藥之間有什麼聯繫。
也不能直接把前田抓起來審一頓,還是得從端納這裡找線索。
“看來前田對你很上心啊,竟然知道你夫人和女兒,就喜歡這個品牌……”
前田敢來送禮,肯定是做足了功課的。
雖然不至於像中國人一樣,一個男人給別人的老婆女兒送禮,往往代表着不安好心,但前田既然敢送,至少也要投其所好,不能引起端納的反感。
“不是前田對我上心,而是你一個特務,根本不懂女人!”
端納用看鄉巴佬的表情看着方不爲,“沙納的東西,是個女人都喜歡!”
沙納,香奈爾?
怪不得!
方不爲只知道,不管是民國,還是後世,中國的女人們最喜歡的就是這個品牌,不知掏空了多少男人的腰包。
沒想到外國的女人也喜歡?
又套問了幾句,卻再沒從端納嘴裡問出什麼有價值的東西,方不爲也有些納悶了。
肯定不會是巧合,但他實在想不出,前田送來的口紅,和曲老闆故意留在鄞縣的口紅之間,有什麼必然的關係?
方不爲痛苦的撓了撓頭。
自從他到民國,查了這麼多案子,這是線索最爲雜亂,對方的步驟最不着天際,也讓他最難以琢磨的一次。
明明謀劃的石破天驚的大事,但總給一種對方毫無章法,行事總是東一榔頭,西一棒子的感覺。
但再痛苦也得繼續往下查。
“好好的東西,全讓你糟蹋了!”看着一地狼籍,端納惋惜道。
“你就知足吧!”方不爲譏笑道,“明知日本人不會對你懷好心,你還敢收他們的禮物?萬一其中有毒,真要吃死了人,豈不等於就是你害的?”
明知方不爲在狡辯,端納卻找不出反駁的話來,氣得直翻白眼。
沒敢叫人,方不爲手腳麻利的將東西收拾好,又讓端納叫來了警衛頭目,全部搬了出去。
一晚上基本沒出什狀況。
付會中打來電話彙報,稱已查到了前田的下落。
聲稱要連夜趕往南京的前田,好巧不巧,剛出醫院沒多久,車就壞了。
在街上搗鼓了半個多小時,眼看修不好,前田才和翻譯回了酒店。
方不爲接到消息後,當即跑去酒店。但守了兩個多小時,什麼也沒幹,又跑回了醫院。
前田和翻譯一直待在房間裡,就沒出來過,方不爲想用竊聽器都找不到機會。
回了醫院後,方不爲又讓林顧問往南京打了個電話,證實了一下。
前田此次來拜訪端納,確實是走過關係的。
也確實有人給端納的助理遞過話,讓助理提醒端納,委員長和宋夫人也清楚此事。
但是不是此人狐假虎威,假傳聖旨,林顧問也不敢質問。
林顧問之所以不敢問,是因爲對方的身份不簡單,也正是前田此次去南京拜會的人。
不是宋子聞,而是時任中國建設銀公司董事長的宋子樑。
和森下商會做生意的,就是這家公司。
建設銀公司宣佈成立的時候,方不爲還陪着馬春風參加過酒會。
就是在那場酒會上,方不爲認識的李明香。
那也是他第一次見宋子聞,宋子聞還贊他爲“民國冠軍候”!
操縱股市,投機倒把,囤積居奇,走私管制物資,倒賣救災物資……什麼生意賺錢就做什麼生意。
民國大衆的羊毛,有一大半都是這家公司給薅完的。
包括最後連擦屁股都嫌硬的法幣。
建設銀公司到底是官辦還是民辦,別說方不爲,怕是委員長都說不清楚。
抗戰勝利之後,蔣建豐自覺羽翼漸豐,信心百倍的去上海打虎,打的第一家,就是建設銀公司。
但最後也只落了個沙場折戟,怎麼去的,怎麼回來的下場。
南京淪陷時期,就連美國紅十字會援助用來運送傷員的車輛,都被這家公司強行徵調,搶去拉黃金金銀了,可想而知跋扈到了什麼程度。
看過《北平無戰事》,就應該瞭解一部分。
人家連前線部隊的軍用物資都敢倒賣,甚至直接調運空軍的飛機運輸走私物資,兩國沒徹底斷交前,和日本人做做生意而已,又有什麼大不了的?
方不爲一點都不奇怪。
馬春風電令陳浩秋調查前田的底細,也有了結果。
前田全名前田慶次郎,森下商會專務助理,專門負責森下商會在華的原料收購。
而他最大的主顧,就是宋孔兩家。
與宋家控制的中國銀行,孔家控制的實業部等關鍵部門,也多有來往。
方不爲更想不通了,既然前田的身份是真的,和宋家的關係這麼不一般,又怎麼會和蔣建豐攪和在一起?
也更不可能森下商會是想兩邊下注。
現在的蔣建豐,還沒有值的別人下注的資本。
就連宋孔兩家,在與森下商會的合作中,也一直都是處於下風的那一方。
方不爲冥思苦想的整整一夜,也沒理出頭緒來。
……
錢大均最終還是沒能等到方不爲。
馬春風的說法是,方不爲帶着酒壺去上海驗毒,回來的時候,正逢日本軍機轟炸上海外效,被堵在了半路上,最後只得返回上海。
一時半會根本回不來。
包括王世和和蔣建豐收到的也是這樣的消息。
馬春風的身份太敏感,他一出面,就等於明着告訴宋家,委員長已經起疑,要動真格的了。
所以馬春風只能躲在幕後暗查。
錢大均也認爲馬春風說的很有道理,他不能拖着一直不查,只能硬着頭皮自己上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