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本部之前,方不爲又去了一趟中央醫院。陳心然的傷情不重,人也還精神,不過麻藥的勁頭過了之後,傷口的地方很疼。
離開醫院的時候,舅舅肖在明讓方不爲直接把他的車開走。方不爲今晚一直開的是情報科的那一輛車,當時送陳心然到醫院的時候,從高思中手裡搶過來的。天亮了以後肯定得還會去。
這兩天肯定要緊急追查自己遇刺的案子,沒有車實在不方便。方不爲沒有推辭,便讓肖在明的司機跟自己走。
回到特務處本部,方不爲直接去找了馬春風,結果馬春風的警衛告訴他,處長睡下了。
方不爲站在門口,愣了好一會。
李無病竟然沒有把自己遇刺這件事情向馬春風彙報?
自己當時從舅舅家打電話到本部的時候,給李無病說的很清楚,自己遇刺的事情很有可能和上次的司機間諜案有關。
這麼重要的事情,李無病竟然沒有上報。
難道他認爲自己的推斷有誤?
方不爲在本部轉了一圈,蘇民生和高思中也不在。看來李無病不但沒有通知馬春風,連高思中那裡也沒有提。
站在蘇民生的辦公室門口,方不爲重重的吐了一口氣。
自己位卑言輕,李無病不信自己的話也是常理。
方不爲還真沒有猜錯。
李無病追查了半晚上,毛都沒有查到一根。正當他着急上火的時候,被他派去根據屍體相貌調查線索的下屬來彙報,說是根據一具屍體找到了這夥人的線索。
全都是黑市的殺手,專們負責替金主處理一些江湖仇殺,綁架勒索的勾當。
一聽這個,李無病當時就沒有了追查下去的心思。不但如此,他還在心裡大罵方不爲。
明明是江湖仇殺,方不爲卻非要往間諜案上扯,害得自己擔驚受怕,勞師動衆。方不爲也不怕被處長知道了真相,扒他一層皮下來?
李無病覺的方不爲真真是得意忘形,不知道自己是誰了。
當時李無病就收了隊伍,回了本部。這會正在自己的辦公室呼呼大睡呢。
如果不是看到了和水金行的金條,別說李無病,怕是方不爲知道殺手身份的時候,也會質疑自己是不是猜錯了。
李無病沒有向馬春風彙報,現在又是深夜。方不爲決定,還是規矩一些,層層上報吧。
不然別讓李無病事後知道了,還以爲自己在故意給他上眼藥水。
方不爲決定,不找馬春風,至少也要向蘇民生彙報一下今晚的經過。
一是要查何世榮家的電話,這件事光憑方不爲自己,連找誰都不知道,只能請託電訊科的齊科長。
二是今晚針對自己的刺殺,處處透着詭異,自己先要打個預防針。萬一最後真和司機案有牽聯,和日本人有關係,卻讓關鍵人物跑了,馬春風不發火纔怪。
自己連夜上報,也能證明自己事先彙報過。方不爲考慮,得先把不該自己負的責任推乾淨。
三是自己剛剛一把火,點掉了堆成山的煙土。天知道其中一部分是屬於什麼人物的。萬一人家打上門來,也得有個個高的頂在前面。
方不爲回到第四組,第一時間先給劉成高打了電話。
電話打到劉成高的家裡,接電話的人告訴方不爲,劉成高還沒回來。
這樣也好,省的自己還要費一番口舌。電話自己確實打了,劉成高也不能怪自己沒打招呼就越級上報。
方不爲又給蘇民生打了電話,蘇民生一聽說方不爲認爲自己遇刺和司機案有關,便沉聲說他馬上過來,讓方不爲通知司機去接他。
掛了電話後,方不爲輕輕的吐了一口氣。
如果蘇民生也認爲自己是大驚小怪,小題大做了,那自己今晚的一番功夫就全廢了。
只憑自己小組長的身份,在偌大的南京城裡想要調查,根本就是寸步難行。
一來二去,時間耽擱了,關鍵人物和證據,該跑的也跑了,該銷燬的也銷燬了,想查也來不及了。
打完電話之後,方不爲又安排邢明生通知審訊股,抓緊時間審訊帶回來的青幫門徒和夜總會的人員。
上次方不爲阻止了司機自殺,間接救了審訊股股長楊國仕一次。楊國仕可能給手下的人交待過,審訊股一聽方不爲的名字,客氣的不得了。搞的來協調的邢明生一頭霧水:審訊股的這幫活閻王,以往不管見了誰,都一副看待犯人的樣子,今天怎麼臉上都快笑出花來了?
邢明生剛回第四組,去給方不爲覆命,方不爲想到了剛剛帶回來的那批金條和銀元。
獨吞是不可能的,方不爲還想着靠着這些東西堵馬春風的嘴,讓他不要追究自己燒了那一批煙土的事情。
那批煙土的價值,絕對不會比這一批金條和銀元低,而特務處經費的其中一部分,就是靠販賣煙土而來的。
這個隱秘消息知道的人不多,還是方不爲去上海,和陳浩秋提起本部經費的時候,陳浩秋無意中說起的。
如果他將那批煙土解押回來,絕對是大功一件,更或許不但不用上交這些金條銀元,馬春風更會獎賞他。
但方不爲實在是過不去心裡這一關。
他怕自己只要妥協一次,就會一直妥協下去,最終失去自己的底線。
毒品,是真正禍國殃民的東西。
“走,去看看這次的繳獲!”方不爲對邢明生說道。
屬於自己的那一份,方不爲已經讓葉興中搬到了自己車裡,剩下的,他全讓葉興中搬到了辦公室。
這個時候,葉興中帶了兩個隊員,就守在方不爲的辦公室門口。
當看到幾口箱子整整齊齊的擺在方不爲的辦公室裡,就連邢明生也忍不住的倒吸一口冷氣。
這幾箱子下來,銀元不得上萬?
方不爲讓葉興中關上門,讓那兩個隊員守在門外,然後他親自打開了那一箱有金條的箱子時,邢明生看的眼珠子都瞪直了。
方不爲揀了兩百兩,扔到了邢明生的懷裡。
“這是你的那一份!”
邢明生手忙腳亂的接住,然後往身上的口袋裡塞着。
葉興中看着邢明生探詢的目光,嘿嘿一笑:“卑職的那一份早拿走了,一百兩!”
“從那弄的?”裝好了金條,邢明生又驚聲問道。
“我帶人抄了何世榮的家?”方不爲回道。
“誰,何世榮?”邢明生摸向金條的手猛的頓住了。
當時審問麻七的時候,邢明生不在。後來帶麻七回本部,邢明生才知道麻七是何世榮的弟子。
當時麻七疼的幾盡昏厥,邢明生也沒有再審一遍的心思,所以並不知道方不爲當時帶人去找何世榮了,不然他肯定要勸一勸。
“他人呢?”邢明生的臉色有些發白。
“死了!”方不爲淡淡的回道。
邢明生的手一抖,不敢置信的看着方不爲。方不爲自然知道他在想什麼,直接回道:“不是我殺的,等我趕過去,就被人滅了口!”
“那就好!”邢明生明顯鬆了一口氣的樣子。
“這個何世榮很厲害?”方不爲問道。
邢明生點了點頭:“南直隸的煙土生意,有一半以上要從他的手裡過一遍,你覺的厲害不厲害?稽查股的兄弟們早就想動一動他了。結果人前一個小時抓回來,還沒來的及審,後一個小時求情的電話就打到了處長的辦公室,弄的稽查股不得不放人……”
方不爲心裡暗暗冷笑,王八蛋死的夠快,不然落到老子手裡,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