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較水寒冷靜得多了,他的右手掌搭在滄言的肩上,示意滄言要冷靜。
滄言與水寒兩人很快就離開了恨冰教的分壇,林蕪幽竹居,滄言坐在竹椅,雙手攥緊拳頭,“沒想到真的是她,她真的是喪心病狂,連妹妹也害。”
“我想這背後一定還藏着秘密,以芯陽的能力,就算他們放火,不可能逃不出去,除非在那之前她就已經被重傷,而且剛剛聽月影與那人的對話,他們也沒有芯陽的消息。”
水寒此刻的心中只想着快點找到芯陽,並沒有被多餘的恨絆住。
他們猜對了,芯陽確實被重傷了,她的心被重傷了。
“那現在該怎麼辦,就算我們把月影的事散佈出去,也不一定會有人相信。”滄言只要一想到月影做的事,他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既然恨冰教沒有芯陽的消息,我們就暫且先放下,滄言,我明天就去雲起鎮,我與飛海約好,二十三號在影馨樓見面,飛海去了原野和雲起鎮找芯陽,希望他會有好消息。”
滄言的情緒已經漸漸恢復,但他依舊一言不發。
“滄言,逃避不是辦法,你不能永遠都躲着飛海。”水寒鄭重其事地看着滄言。
“我會去,我會去面對。”滄言的手再次握緊了拳頭,他的心裡還是害怕與飛海見面。
正月二十三號,水寒與滄言早早就到了影馨樓等候,從清晨影馨樓開業到正午時分,飛海還沒出現。
“水寒,會不會是你記錯時間了?”
“不會記錯的。”
“或許是他不想見我。”
“不會的,我並沒有將你的事告訴他。”
“但是現在已經過了正午了。”
“飛海向來守信,他不會無故失約的,我想這點滄言你應該比我更清楚,我們再等等。”
水寒心平氣和地飲着茶,邊與滄言交流。
與水寒相比,滄言就顯得有些浮躁的,他的神經繃緊,左手拳頭一直握緊,藏在袖中,手心一直冒汗,他時不時飲茶,別人喝的是悶酒,他喝的是悶茶。
他們兩人不知坐了多久,連飛海的一根頭髮都沒見着。
影馨樓的掌櫃注意他們很久了,就在水寒和滄言準備走的時候,他過去攔住了他們兩個,“兩位公子,有位客人想請你們兩位上樓一聚。”
滄言與水寒兩人相視一眼,隨着掌櫃上樓。
掌櫃將他倆帶到一個廂房前便離開了,滄言與水寒兩人推門進去,只見一個披着白色斗篷的人背對他們站立的,那人聽到聲響後,緩緩轉身,摘下帽子。
滄言和水寒見到那人的容顏,大吃一驚,來者不是飛海,而是消失了一年多的止默。
止默似乎對他們的出現並不感到意外,其實他本來就是受飛海所託,來影馨樓與水寒會合。爲了安全起見,他沒有出面,而是讓影馨樓的掌櫃代爲出面領他們進來。
他們之所以等了那麼久,也是因爲止默告訴掌櫃的時候只提到了水寒並未提到滄言,所以掌櫃纔會觀察了這麼久才帶他們進來。
故人相逢,自然有道不完的話。
更何況還是闊別一年多的故人。
三人很快聊了起來,曾經滄海,恍若隔世,只是一年多的時間,昔日的光景早已不復。
最令滄言和水寒欣喜的,莫過於芯陽的消息,真是皇天不負苦心人。
由於地點時間限制,止默沒有詳說,只說帶他們去見芯陽,但他最後神情凝重地對滄言和水寒說了一句,“你們最好做好心理準備,情況並不是很樂觀。”
兩人明顯被止默的神情震住了,原本激動欣喜的心情頓時消散的無影無蹤,不安的情緒在他們心中纏繞着。
止默將他們帶到了紫冰山,三人都穿着白色的斗篷在山上行走着。
“我是在芯陽失蹤後的三個月後才找到芯陽在這裡的,那個時候她便已經是那樣了,紫冰老人將她從驛館救回來後,他們就一直在紫冰山,沒有離開過。”
止默將剛纔在影馨樓沒有詳述的事情在此刻說出來。
“我也曾經來紫冰山找過,可是我並沒有找到紫冰老人,紫冰老人的屋子一個人也沒有。”
滄言此刻就很不解,他曾經來山上找過好幾次,這山上就只有紫冰老人一座屋子能住人,雖然如此,但他連每一個山洞都找遍了,也沒有人的蹤跡。
“我們住的地方,紫冰老人在周圍佈下了許多陣法,你可能是進入陣中,所以才找不到,飛海是紫冰老人帶進來的。”
止默言道,他第一次爲自己的與衆不同而感到開心,這世間的一切東西,生老病死,都不會發生在他身上,他是一個超出塵世的人,當他發現這一點時,他曾經驚恐不已,但是他現在卻覺得他很幸運,若不是因爲他的特殊,紫冰老人的陣法怎麼會對他無效。
如果他是這塵世的普通人,也許他也無法破陣,也許他也找不到芯陽,也許……
但是他不是,所以沒有那麼多也許。
“那爲什麼你們不來找我,爲什麼不告訴我芯陽在此。”滄言多少有些埋怨止默,爲何有了芯陽的消息卻沒有通知他,反而藏了起來,等到這一切都發生,等到他犯下不可原諒的錯誤後才告訴他。
一切爲時已晚,他做什麼都來不及彌補他的錯誤了,滄言轉眼一想,原本的怨氣化爲愧疚。
“一切爲時不晚啊,滄言,是我讓止默不去通知你們的,因爲那時你命中的劫還未度過。”
紫冰老人不知是什麼時候來到他們身邊的,可見他輕功之絕妙,就連止默都沒察覺。
止默沒有開口回答,因爲紫冰老人替他回答了,若是他回答,他可能會不知道要說什麼。
命運這些東西,誰都說不準,而他,是沒有命運的。
紫冰老人曾說過,命運這些如果有一人堅持去改變,那麼很多人的命運都會因此改變,倒時就會天下大亂。其實不必改變命運,這個天下就已經夠亂了。
紫冰老人也曾說過,止默出不出現,對這個天下都沒有影響,換句話說,他就是多餘的。
所以他選擇了留在紫冰山,陪伴芯陽,他也曾問過紫冰老人,爲什麼他當初醒來的時候,腦子是一片空白,而過了這麼多年,他容貌依舊與當初一樣,若他沒有命運,那麼又爲什麼他醒來時記憶是一片空白。
他清晰記得,紫冰老人回答時,嘴角露出的笑意味深長。因爲有一個人,將他加入到她的命運當中來。
在很久很久之前,命運就被決定了,命運決定了他沒有命運,又將他加入到某個人的命運中。
在紫冰老人的帶領下,他們輕鬆地穿過各式各樣的陣法。
穿過這些陣法後,他們便到達了一座屋子,這就是他們的目的地了。
止默帶他們去看芯陽,一路上,水寒和滄言都曾問過芯陽如何。
但是止默和紫冰老人都不願提這件事,只是說等到了他們便會知道。
到達目的地後,紫冰老人便不知不覺地消失了。
止默將他們帶到屋子的內堂,但是裡面除了他們三人,並沒有其他人,直到止默轉了一下一個類似機關的轉盤,地面居然有塊木板像門一樣拉開,原來是另有玄機。
三人走了下去,那是一個樓梯,他們穿過樓梯後,纔到達最終的目的地,地下冰室。
牆面都是由冰砌成的,冰室有一名穿着黑白色布衫衣的男子背對他們坐在一張寒玉牀的牀邊,牀上躺着一名着白紗裙的女子。
男子意識到有人到來,便轉身,一轉身,第一眼就看到了滄言,面無表情。
滄言的目光與男子相碰的那一瞬間,他就知道他已經不能在逃避了,因爲無處可逃。
水寒上前拉住隱忍情緒的飛海,兩人到一旁談話。
而滄言的那種恐懼,在看到躺在牀上那個闊別了一年又四個月零八天的人,都化爲了莫名的情愫,不管結果如何,一切都是值得的。
原來驛館失火那天,芯陽就昏迷在房內,紫冰老人料知這一劫她渡不過,所以趕了幾天幾夜的路,不眠不休,總算在驛館失火的那晚趕到,將芯陽救出火場。
後來芯陽就一直昏迷不醒,一直躺在這寒玉牀上。
飛海從剛纔就一直冷着臉面對滄言,儘管水寒已經將事情地原委都詳細地告訴了他。其實他心裡也清楚,害他國破家亡的,並不是滄言,滄言只是個犧牲品,他真正恨的人應該是永燦國的現任國王月影,但是那一道溝,太寬,他始終跨不過去。
飛海與滄言出了地下冰室,他們不想因爲這些事兒影響到芯陽。
交談過後,最終決定以決鬥的方式來解決問題,應該說是先暫時放下這些恩怨,等這一切過去後再說。飛海的心裡其實是想原諒滄言,但是他的身份背景,以及他父王的死,讓他無法釋懷,他不能什麼都沒做就原諒滄言。
所以他便提出比劍,若是滄言贏了,那麼他們就先放下這些恩怨,等一切都過去後再說。若是他贏了……他贏了……或許他的心裡就沒想過要贏,他只是想做一些事來讓自己的心裡好過,或許是想給自己原諒滄言找一個藉口,或許……
他沒有太多的時間去想或許,他已經失去了太多太多,不知不覺中失去的,在他面前失去的……這些加起來已經大大地多過了他的仇恨。
即使如此,他的仇恨還是存在,這就是他找到的最好方法,等到一切過去之後,等到以後再來看這些事,時間總會給人帶來奇蹟。這不是逃避,是解決事情的另一種方式。
紫冰山上唯一的房屋前的一大片空地上,兩位俊朗男子持劍對立着,一個着黑白布衫衣,一個着褐色布衫,各有秋千。
寒風凜冽,青絲起舞,衣袂飛揚。
還有一抹顯眼的藍色安靜地盛開着,水寒擔心他們兩個出事,所以也跟了出來。
兩把明晃晃的劍在這冰天雪地中,更顯得寒氣逼人,蓄勢待發。
風起。雲涌。
兩把劍交纏在一起,只能看見在眼前變幻無窮的寒光。
止默坐在寒玉牀邊,望着牀上眉眼緊閉的芯陽。
每一天,每一天,他這樣望着她竟然有一年多了。
他找到了芯陽卻不去告訴滄言他們,不僅僅是紫冰老人說的命運不可改變,這裡面同時也有他的私心,他不想離開芯陽,一刻都不想。
紫冰老人對他說過,芯陽之所以昏迷不醒,並不是受了什麼嚴重的內傷外傷,而是因爲受到了無法承受的刺激,如果是身體上的傷痊癒的可能性會更大,但心裡的傷就不容易痊癒,因爲那是無形的。
此刻的芯陽體內有兩種意識,第一種不讓自己醒來,即死的意識,第二種則是維持生命,即生的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