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尾聲

一日之後, 亂神館後園。

此處自然比不上豪門大宅的氣派,佔地要小得多,唯一景緻便是一株扭曲錯節的梅樹, 擺設只有位於其下的石桌石凳一組。

是時, 石桌上放置着一隻茶盞, 對應的石凳上坐着那位白衣綴綠紋的公子。長安人對此君的評價, 只得十四字:風姿不似世間人, 俊美仿若花中仙。即使夏日炎炎,身處環境也頗爲荒涼,他近旁依然盪漾着盎然春意。

這位花中仙人, 現下雙手交互吞在大袖中,眼巴巴地凝視着面前的茶水, 一副無奈委屈的可憐模樣, 小心翼翼道:

“離離, 亂神館的收入,加上我從三品的俸祿, 還不夠你買茶葉的麼?”

“抱歉!獨葉茶是我亂神館特色,不改!”

離春微微笑着,將手中的一盤糕點撂在桌上。杜清平見了,雙眼頓時璨亮,臉上的沮喪一掃而光:

“這!這不就是……你從哪裡找來的?”

“承接這案子的無意發現。”

杜公子驚豔地拈起一塊, 仔細辨識:

“不錯, 不錯, 正是它!我爲這美味朝思暮想, 也不止一日了。”

“你這人哪!兇案現場的細節, 可以過目不忘;自己買回來的吃食,居然不記得店鋪的位置。”

“當初爲了尋它, 我整整繞了長安城三圈之多。”放下糕點擡起眼,頑皮試探道,“還道你是留了心,特意找來的。”

“也去繞個幾圈麼?我可沒那許多閒工夫!”

“卻有工夫爲大理寺斷案?”見離春不自在地轉開臉,清平窮追不捨。

“接生意時,誰知道就是報了命案的那個封家?”

“那塊玉板上,難道沒有刻出‘封亦然’的名字?”

“名字大約刻在背面,我又沒有翻了去看。”離春眼神悠遠,悄然露出些寂寥來,“那一面除卻名姓,必然還刻有生辰八字。通常人可不願這些東西被我看見,怕我這半人半鬼的暗中下咒呢。”

“你總是這樣啊。”杜公子輕嘆,望着那單薄側影——依舊是一身黑衣,臉上卻早已繪成了一葉楓紅——不禁泛起笑意,“縱然不是有意,也令我省去了被何大人糾纏的麻煩。”

“若真是一點不怕,怎麼一下朝就躲到亂神館來?”

“呵呵。”訕笑兩聲,“京兆府過些時候又要巡城了,直接回大理寺會被堵在裡面的。他可是積壓了近一月的火氣,我也不敢迎其鋒芒。”

“說起來,你請假還鄉,成果如何?”這一問狀似無意。

“成果?哦,回朝銷假時,吏部威脅要扣我俸祿。”

離春“哼”了一聲,扭頭就走。杜清平急急牽住她手:

“別!其實,剛到家時,我便把擅自結親之事告知父母。他們十分歡喜,直說只要我如意就好。”

“杜大人!”離春轉身正視,“你若以矇騙妻子爲樂,就該娶個蠢笨的女子回來!”

“嗯……確實沒有這麼爽快。初時極氣我自作主張,後來見木已成舟不能更改,也就認下了。這轉變耗時頗久,只得留在那邊作說客,才耽擱了行程,害你掛心了。”

“這麼大的人,還怕你走失了不成?”

“真的不怕?”清平凝眸而笑,“那又何必天天跑到驛站去,打聽有沒有信來?如此常客,驛工們怕是都認得你了。”

“我那是……”

“那是‘縱不我往,子寧不嗣音’。莫要狡辯吟這一句是爲了案情,這等拙劣的謊言,矇蔽得了旁人,可騙不過我。”

離春眯起冷眼,陰沉道:

“看來我身邊是被你安插了眼線了。”

“這眼線還告狀說,你又不修邊幅便出來接客……”

“亂神館不是落花居,‘接客’二字慎用!”

“還因一心探案而作息混亂,早起晚睡,三餐不繼……”

“真忙起來,誰還記得這些?”

“推斷案情時,也武斷得一如既往,一竿子打死全天下的男子……”

“出口之後,立刻限定過‘一些’的。”

“而且,猶不改欺詐之風!”

“這是亂神館的立身之道,誰叫當年查封時,你不堅持到底?”

“這一次過分行險了。你要冒充的,可是人家的娘,骨肉血親,萬一被人識破,你可曾想到後果?”

“若是太容易矇混的,這生意還就真不接了!”離春眼色一飄,自信中帶些輕佻,“你知道,我熟知大唐各地方言,每種都能學個八九不離十。即便生疏些的,只需抓住幾個讀音特異的辭句,到時候讓上當者聽個耳熟,也就過去了。最初在獄中用紅翎小試牛刀,她便將我誤認爲死者了;之後自她口中打聽到了夫人言語的特點,以及亦然的暱稱,更是如虎添翼。仿音的步驟到此已臻完美,之後自然是仿形。所謂‘相由心生’,講的就是人時常作出怎樣的表情,臉上便會形成相應的紋路。久而久之,就可以望紋識人了。屍首保存在大理寺中,只要仔細查看面部肌理的走向,便可知其慣常的臉色,之後依樣畫葫蘆,還沒有騙不過的!”說罷,轉臉眯起眼眸,學着自家夫君的模樣一笑。清平只覺眼前一花,剎那間彷彿看進了一面鏡子,待妻子收斂笑容,一片豔紅楓葉襯出的鋒銳美貌才逐漸聚攏清晰,欽服之餘只得搖頭苦笑。

“怎樣?連你都能晃住了,平常人更不在話下。”語調頗爲得意,“爲了愈顯可信,還添了繡品一節。苑兒這丫頭除了舌頭,針指倒也是特長。本想麻煩她破解那獨特的繡法,補上未完成的一半,誰知巧遇了玉蘭夫人。既然是夫人婚前所創,她的義妹也總該略知一二。我將那收在扇中的半截繡品拿給她,只說要補全了贈給她家小姐的幼子,她就忙不迭應下了。尺寸是按那玉版制的——憑我過目不忘的本領,摸過的物事怎生大小,都記在心裡呢。如此幾個細節一湊合,還會有誰懷疑確是夫人的鬼魂臨世?”

“就算孩童無知,還留個紅羽在場,真是自找麻煩!此舉不是爲了那三十兩吧?”清平狀似調笑,假作無意地突兀道,“一說我倒想起來,你那柄扇子呢?”

“哦,現下又用不着,收着呢。”說話間眼神一閃。

“不敢示人,是怕被我發現它短了一截吧?”清平自懷中取出兩段竹節,輕巧丟在桌上,骨碌碌滾動,“如你所願——封乘雲在獄中自絕了!”

這一句語調陰鬱,聲氣中聽不出喜怒,臉色倒並無不悅。離春揣測良久,強辯道:

“聽你說的,倒好像是我有意逼死他。”

“難道不是?你着力強調,此案真相斷不可讓亦然知曉,暗示他及早決斷,切莫拖到公審秋決時;臨分別的當口,曾在他腰間拍過兩下。你是極厭惡與人相觸的,除我以外的人更難得你的主動。此次反常,是要假借拍撫動作,將這兩節竹管塞進他的腰帶之中吧?竹筒中是那柄利刃,以及另一樣令他生無可戀的物事。”

“正如你所說——生無可戀,是他自己不留戀。一個人若是拼命想活,旁人僅憑言語,又怎能將他迫入死地?死志,是早已萌生了的。那時暗中傳遞兇器,他立刻察覺,瞬時明白了我的苦心,於是躬身道謝,謝我助他得遂心願。”

“他的心願?”

“他有心赴死,卻仍存牽念。懷着一個疑問,想求得答案,那就是——妻子對他有情,還是無情?這聽來荒謬,明明是他手下冤魂,明明是他背叛在先,如此行爲未免惺惺作態。可案件已成定局,作僞還有何收益?必是真情無疑了。本來,我對這等爲私慾而殺人的案犯,絕生不出半點同情,是死是活都不干我事;但如今對此人倒是恨不起來,所以纔想成全,纔會拿出證據爲他釋疑。”

“那方蝴蝶牀帳,一開始便是給他預備的?”

“不錯。我堅信那其中藏有夫人的心意,製造機會讓他體味罷了。”離春抓過一節竹管,從中扯出布料,上面染着片片血跡。原先排布緊密的繡線幾乎全部割斷,偶爾連着的幾絲也雜草般四散零落着。蝴蝶輪廓的中心,一針一線清晰地刺着兩字——“程雲”!

“這纔是他的本名吧?妻子的深情一目瞭然,再怎樣也無法反駁了。”離春的指尖颳着那些血污,“其實,他心中比誰都要明白,卻刻意自欺——說到底,他是個人,就只是個人。從頭至尾,都逃不出一顆平常人心的支配:

“初時,他身份微賤,經常受人打罵,危難關頭得到善良美貌的小姐庇護。因感恩而生情,並非女子獨有的心境。加上之後數年日日相對,醞釀出一份純美而毫無雜質的真情。然而,由於身世懸殊,心上人與之兩情相悅,卻要三緘其口;一起長大地位對等的姐妹,勸他停止妄想;在長輩眼中,佳婿另有其人,而這情敵全不將他放在眼裡。一切種種,當時年紀尚輕的他,怎能不去在乎?人一旦抑鬱到了極處,越是世所不容的事情,就越要去做:‘既然天下人都以爲我配她不上,我今日就賭咒發誓,非將她娶爲妻子不可’。由單純愛戀變得執着於‘得到’,很多賭氣的成分在;兩人之間的情感,也許還未達到可結連理的程度。這一下冒進,即使最終成功,根基也不穩了。等他得償所願,正要舒一口氣時,卻發覺自己跳出僕人的行列,倒成了永遠低人一等的贅婿。在岳家許多事都作不得主,又因明鏡寺之禍慘遭遷怒,唯一的兒子竟不能傳嗣程姓香火。處處受制於人的根源,正是結了這門親。於是,妻子便從保護他不受欺負的人,變成了直接壓迫他的人。

“長期處於失衡的情境,這日子要怎麼過?好在他們很快離了閩南。來到長安後,如同撥雲見日,他的心態稍見平和,試圖尋覓一條和緩的途徑,以消除自卑。刻苦修養之餘,在京畿這陌生之地着意掩飾着贅婿的身份。剛踏進封家時,我便察覺到主人似乎在隱藏什麼秘密。以那宅院的大小,僕人實在太過稀少了。紅羽標榜老爺不愛排場,但聽那‘牡丹姑娘豔名遠播,名頭越盛,面子越大’的言論,顯然不是個低調的人。有心又兼具財力,卻並未招搖過市,恐怕是迫於形勢,怕人多紕漏大,有眼尖的看出主人間關係的不尋常。封家在此定居五年,下人中資歷最深的管事卻只來了兩年,之前的一段時日,難道無人伺候?或者是集中地更換過一次僕人?是因爲那隱秘暴露了,舊人不可再用嗎?

“由此可見,他對入贅一事何等在意!夫人體貼,想也察覺了,於是放低身段,竭力作個賢妻;爲免觸及丈夫心中傷痛,儘量不去張揚往事,甚至連父親都不常提起。只是,這世道高低貴賤如此分明,無論身處上位者如何遷就,受欺壓的一方也不甘心領情。因爲,人一旦陷入某種心境,便難以自拔,任何一件無關的事情都能與之牽連上。例如,別個男子沾惹紅顏,正妻不依時,他們甚至竊喜‘是娘子愛我呢’;而同樣的事落到他身上,他便以爲‘玉蝶管制我,只因我是贅婿,是專屬於她的’。如此,越是相處,隔閡越深,越覺差異巨大。此時,已有些絕望了。爲了反抗,才愈加往青樓去。這只是手段,要藉此證明自己可以與旁人一樣;妻子忍讓了,便覺得揚眉吐氣。他對牡丹姑娘並無情感,連迷戀都稱不上。說到迎娶她時——妻子已逝而再娶,應叫做‘續絃’;他卻說‘納妾’。在他心目中,這女子至多是個‘妾’,而‘妻’只有一人!

“其實,僅憑案情推斷,說他貪花戀色,苦心設計,謀奪家產,也無不可。但若是蓄謀殺人,怎會留下墓碑那大破綻?到底還是逼到絕境憤起行兇合理些。作爲起因的贈珠,不過是一場測試,看自己能否像其他男子般支配妻子的財物,夫妻間真正不分彼此。而最終釀成如此惡果,也是始料未及。殺人之初,驚惶恐懼;憂思過度,便麻木茫然,之後才漸漸清醒過來。對於親手做下的事情,他會如何反應呢?這極有趣!如同他的夢境,夫人就是那隻彩蝶,停駐花上時,那花覺得沉重,拼命要趕它;待它真正飛走了,花枝空顫時,才驚覺孤獨,恍悟自己竟一直戀着它。他是始終愛慕妻子的,初時癡迷,婚後被自憐蒙了眼睛,看不到這份情誼,只當夫人是胸口重壓的一塊大石;夫人去後,大石移開,呼吸順暢了,反而又回到最初逾牆相見時那單純的愛戀。爲掩飾罪行所表現出的傷痛,不全是作僞;能在幾日之間構思出那一番偷天換日的謊言,也並非天賦聰明,而是在他心底深處,曾無數次希望自己就是與妻子地位對等的表少爺。表面顯露癡情,心底卻感應深刻,越來越是入戲;尤其與我說那一遍往事,愈加回憶起當年的柔情蜜意,驀然醒悟:難道我竟親手殺害了摯愛我併爲我所愛的女子嗎?人到此時,可沒有勇力坦承,只得抓住之前受壓時的委屈不放,認定妻子對他無情,如此方能不被愧疚擊潰。所以,到無法隱瞞時,纔會那樣問我,求一個答案,明白已有赴死之志;而到了牢房之中,用那短匕颳去蝴蝶雙翅上的繡線,赫然見到裡面藏的,竟是自己的本名時……他如何不死?他怎能不死?”

離春平日談吐間,從不流瀉真情,說到此處,卻偏過頭去,按在石桌邊沿的手掌微微顫抖。杜清平默默凝視,悄悄伸手過去扯她衣袖。明明尚未發力,離春本該無所知覺,卻彷彿背後生了眼睛,順勢一個旋身,坐上夫君的膝頭,面頰滑靠在他肩胛:

“你說,他在獄中自戕,該算是畏罪,還是殉情呢?”

清平緩緩拍撫妻子臂膀,輕聲道:

“這一番內情,在封家怎麼不說?”

“一些話,與你說說也就罷了;當着外人的面,真露出個愁慘的模樣來,不丟臉麼?”

離春略擡起頭,見臉側的硃砂竟在他肩頭染上一朵楓葉狀的紅印,一愕之後頗覺溫馨有趣,便換個地方枕下,企圖故技重施再印上一片。雙手也順便攀上來,繞住夫君脖頸。

清平靜默良久,開口時語調不無擔憂:

“如此說來,你真的只爲遂他心願?”

“除此之外,還能有什麼圖謀?倒是你啊,杜大人,久別重逢,就先扯上許多瑣碎事,兜了幾圈方纔談及正題——原來是要問案子。開頭說些不要緊的,待對方放鬆警惕,忽然單刀直入……天下做過虧心事的,可沒有誰不懼你這一招。大人是將我當作犯人來審了?”

“這可不敢!我只是怕你偏激,恨透了負心的殺妻兇手,便想跳過大唐律例,自己作這裁決。若非私心所致,那就無礙了。他死於獄中,只能怪入牢時獄吏搜身不細吧。”

不錯,憑那胡獄丞,搜身自然是不細的。那樣的小人,你抓到他犯錯卻體諒了,他非但不會感激,反而會暗地笑你癡傻,做起事來更是加倍的玩忽職守。所以,纔要探監,纔要姑息,藉此助長其狂妄,不然,封乘雲要如何順利自絕呢?

他欲求死不假,但人性終歸貪生。若不抓緊他萬念俱灰的時機,一旦想開了,真來個翻供倒也不怕。只不過,大理寺屢次越權辦案,着實惹毛了何大人,他正盯着抓把柄呢。一聲“冤枉”喊出去,惹來權力介入的話,哼!在這官場上,任何事都可能發生。人證物證俱全的鐵案,不也錯翻過不少?與其留下這個變數,不如遺下定案的卷宗和一具屍體,來個死無對證,讓好鬥者無刺可挑,最後由胡獄丞擔個“監管不嚴”的罪名,此事就此揭過,豈不穩妥得多?

離春緊偎在清平頸邊,雙目射出寒光:爲了自己的夫君,別人的夫君嘛,還是死了乾淨!

這番心思,可不能讓清平知道了。沉默太久怕他生疑,離春眼瞳滾過幾圈,自然想到話說:

“雖然這一次,我能夠體諒兇手的人之常情,但此案終究是特例。我的觀感,仍與嫁你之前一般——天下男子之言多不可信,且十九負心。”說着揚上臉來,望着清平側面,擡指尖在他頰上輕劃,“說起來,杜公子打算何時納一個妾啊?”

清平眼眸瞬間迷離,雙臂更攬緊妻子腰肢,勉強正色道:

“多半在我無端暴斃的前日。”

“前日?大人太高估我的度量了。‘妹妹’進門當日,家裡的晚餐,就是□□拌飯!”

“又在胡思亂想了!”杜清平手臂更收緊些,眼中暗暗凝聚春色,“煞風景的事情也說得夠多,你我已分別月餘,難道一見面就要被公事煩個沒完?所謂‘小別勝新婚’……”

“等。”離春略略推住,“我記得,每審結一樁案件,你都要立刻將來龍去脈整理記錄,以免忘記現場細節。這次手快,已寫完了?”

“還沒。不過不礙的,一切牢記於心。再說,案發那坊又不是第一次去了……”

“什麼?你以前到過那邊?”離春心中生出不祥預感——似乎還有一個未解之謎啊!

“那是幾年前了,現在的封家還是座廢宅。當時,我是大理寺的一名評事,去那裡處理兩名乞丐鬥毆致死的案子。這事倒簡單,但那時隨身攜帶着剛剛寫好的一篇文章,結果忙亂間弄丟了,害我懊悔了很久,於是對那地方印象深刻。”

“文章?”不祥之感愈深。

“你知道,我除了習慣作案件紀實外,偶爾心有所觸,也會杜撰些故事落於筆端。那一篇是這樣寫的:一位善良美貌的富家小姐,與一個窮書生兩情相許。小姐以銀錢資助心上人考取功名,奈何那人無心仕途,居然轉去作了生意。此事敗露之後,那小姐不堪瞞騙,傷心失望之餘投井自盡。我認爲如此構架與人之本性極爲相符,不知離離以爲如何?”

離春呼吸漸重,“噝噝”有聲:

“我覺得故事雖好,但寫於當代,怕被人疑爲影射,還是把時空替換了,省得麻煩。”

“你我所見,果然相同。”清平爲此欣喜非常,“我便是將此事寫在了貞觀年間。原稿丟失之後,我還曾幻想:若有一名讀書人拾到,並信以爲真,廣爲傳揚,也許會成爲膾炙人口的一則鬼怪奇談呢。”

“原來啊……”離春背脊如琴絃般緊繃,一下下點頭:讓我困擾多日的罪魁禍首,竟然是你!

杜清平卻不懂得看人臉色,只顧沉浸在“談話終於結束”的喜悅之中:

“若沒有其他事情,我們是否可以‘慰藉相思’了?”

“那,自然。”離春從他膝上站起,將環在腰間的雙手拆解下來,卻自俯下身,雙臂綿綿纏上清平肩頭,眼中彷彿含着水氣,神情十分嫵媚,“爲這次重逢,我也做了許多準備。剛剛從封家血案中學到:夫妻間親近,不時換些柴房、假山的古怪地方,便可徒增情趣。一會兒你從正門進去,先向左走,再往右拐,右首第二間……”

“第二間?”清平在心中行進,“那不是書房嗎?”

“正是書房啊,裡面等着個大大的驚喜。你推開門,往桌案上看,上面就是……”

“是什麼?”滿懷期待。

“是……是我精心挑揀,從大理寺拿回來的——”眼底水氣一卷,臉色冰冷,“各府縣呈報上來的疑難案卷!”收回手長髮一甩,轉身旋走,“你和它們‘小別勝新婚’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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