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二十六日凌晨四點,重慶郊外,即將運往湘西前線的藥品被燒燬。
二十九日午夜十一點,湘西會戰總司令王耀武將軍、第74軍軍長施中誠中將在離開重慶趕赴前線途中遇刺。
三月三十日清晨六點,重慶軍統局本部,緊急辦公會議,戴笠拍案怒道:“一羣廢物!市警署一個月前就拿出了確切的證據,證明這一系列針對湘西會戰的破壞行動都是于思文下轄的日本人的諜報網乾的,當時你們是怎麼回答我的?羅組長,你說!”
局本部行動處的羅光理趕緊起身答道:“日本人的奸細在一個月前刺殺胡璉將軍,雖然沒有成功,可造成了很壞的影響,戴老闆命令在半個月內,破獲諜報網,緝捕于思文。屬下等承諾一定完成任務……可現在過去一個月了,屬下……是屬下等辦事不利,請長官責罰。”
徐逸軒也起身說道:“主要責任在我,屬下無能,奉命負責偵破日本人在重慶的諜報網,至今沒有實質性的進展,自請處分。”
毛人鳳陪笑勸解:“戴老闆息怒,的確是我等辦事不利。可目前的當務之急是繼續緝捕于思文及其同夥,等事成後在處置不遲。于思文之前在東北關東軍情報系統供職,後來去了上海,能否從上海分局和瀋陽站抽調人手,回重慶協助?”
“不成!瀋陽站實力有限,上海分局目前承擔着數項重要任務。陳勁鬆,你怎麼看?坐着說吧。”
“是。屬下在上海的時候,並沒有和于思文打過交道,上次劉澤之回重慶,聽他說張佔和于思文有過交集。能否調張佔回重慶協助?”
戴笠嘆道:“看樣子局本部確實沒有得用之人,唉,也罷,齊五啊,立即調張佔回重慶。”
徐逸軒等人均不服氣,卻誰也不敢流露。
四月一號上午九點,周成斌叫來了劉澤之:“澤之,你看看吧,局本部發來的,北平站在鐵路沿線發動襲擊,局本部又結合其他幾個消息來源,得到的情報。”
劉澤之看罷,啪的一聲拍在桌上,怒道:“喪盡天良!老周,您覺得這批細菌彈是用於淞滬地區的?還是用於湘西前線的?”
“不管用在哪裡,都是中國人的國土。”
“我明白,絕不能讓日本人得逞。我是說如果日本人打算用於淞滬地區,那就是上海分局不可推卸的責任,如果用於湘西會戰……”
周成斌難得的嚴厲:“那又如何?你什麼意思?!”
劉澤之溫和的解釋道:“淞滬人口密集,是日本人在華最重要的稅賦徵收地區,所以我認爲這批細菌彈不是準備在淞滬地區使用的。同樣的道理,細菌彈如何摧毀?摧毀後有沒有大面積的污染?參與行動的特工有沒有可能玉石俱焚?你我都是外行。可在局本部供職的楊文舉等人,我記得重慶還有國外來的專家吧?他們卻是內行。如果日本人瘋狂到在淞滬地區使用細菌彈,需要呈請局本部派專家增援。如果日本人準備在湘西前線使用,您覺得我們有必要主動請纓嗎?對這項任務而言,上海分局又有什麼特殊的長處?局本部自會安排。”
周成斌點頭道:“澤之,你說得對,是我太沖動了,你別放在心上。”
劉澤之笑笑,說道:“怎麼會?老周,我覺得首先要做的是搞清楚日本人的動向。”
“不錯,運輸這批武器的貨車昨天午夜已經抵達滄州,估計早則今天晚上,晚則明天上午,就會抵達淞滬,這麼短的時間……喬克,不過是76號一名軍醫,之前也並沒有受過特工訓練,有可能搞到準備情報嗎?”
“運輸軍火,特別是還有細菌彈,不會這麼快,我推測最快也要到明天晚上。即使如此,時間也很緊,而且我擔心這批軍火未必會進上海。喬克?唉,難爲這位溫文爾雅的普通醫生了。”
“是啊,上海是中國的經濟中心,就算是細菌彈要用在淞滬地區,日本人應該不會冒險,而是應該在淞滬其他地區卸貨儲備。”
周成斌說道:“只能採取最笨的辦法了,在淞滬各地的貨運站布控。”
“運輸危險貨物需要採取的特殊措施很多,應該不難發現,可是這也太興師動衆了……對了,老周,能不能從上海市防疫站下手?”
一語提醒了周成斌,他答道:“有道理,淞滬雖大,可上海市防疫站的水平是最高的。細菌彈,萬一泄露,後果不堪設想,對於日僞,也是個挑戰。”
“等我想想——上海市以前的防疫站站長叫張寶成,我第一次見到此人還是執行‘盜火計劃’,那個時候,郭烜、劉無……”眼見周成斌臉色一變,劉澤之反應過來:“對不起,一時失神了,我不該在你面前提到……後來我又和他打過幾次交道。”
“唉,多少戰友離我們而去,而他們爲之獻出生命追求的國土光復,還沒有到來,也不知道你我能否有幸看到這一天……澤之,我早就想勸你一句:很多事不是我們能決定的……”
劉澤之亂以它語:“談正事吧。張寶成負責的上海市防疫站,是個清水衙門,雖說是一局之長,可也沒有太大的權勢,偏偏此人四十來歲了,還很好(和諧)色,鬧出過兩次不大不小的亂子,他和李士羣是舊相識。李士羣那個人,您也瞭解:不涉及到原則問題,或者是切身利益,是很好說話的,與人爲善,命我替他善後。”
“除了你,76號還有誰和張寶成相識?”
“等我想想……倪新等人和他都認識,對了,尤漢波和他頗有幾分交情。”
“尤漢波?我記得此人也是軍統叛將。”
“是的,他是和李明華一同投靠的76號。您懷疑如果76號參與行動,倪新會把包括尤漢波在內的人派出去?”
周成斌做了決定:“是的,此項任務防疫站應該負主要責任,派遣尤漢波,便與協作。澤之,派人盯着張寶成,命喬克留心尤漢波的行蹤。”
劉澤之補充道:“爲了以防萬一,還是要派人在淞滬幾家大的貨運火車站布控。”
“不錯,你去安排吧。”
第二天上午八點,幾處的電報前後腳到了。崔峰彙報說據鐵路系統的外圍組織彙報:距離上海不足一百公里的嘉興郊區有一家貨車站,五天前就戒嚴了。他已經親自帶領助手董康,還有一個臨時行動組趕過去了。
萬祥良彙報說和喬克聯繫上了,尤漢波大約六天前就帶着他下屬的行動組,離開了76號,具體去向不得而知。76號其他部門負責人近期並沒有長期外出。
鞏肅和彙報說他屬下一名特工的掩護身份是服裝廠的財務,這家服裝廠恰好和上海市防疫站有業務關係,就以結算拖欠的去年的制服費的名義去了上海市防疫站,留心打聽消息,得知除了不多的留守人員,其他人幾天前由局長張寶成親自帶隊,離開了上海,他懷疑是有大的行動。
周成斌說道:“看來我們的判斷是對的。尤漢波?僅僅一個行動隊的組長,細菌彈?澤之,這批武器會不會只是途徑上海?”
“如果是我,只是途徑,即使貨車需要加水加煤,最長也不過一個來小時吧?不會在人口密集的上海附近長期停留。那麼問題來了:上海防疫站有必要傾巢而出嗎?”
周成斌沉吟道:“你說的有道理——澤之,關東軍的生化戰研究到底是什麼樣的格局?”
“上次回重慶,我曾和楊文舉仔細聊過,據他說主要有兩大塊:生化戰,楊文舉就是這方面的專家;還有細菌戰等,被您暗殺的福田英夫是這方面的翹楚。楊文舉雖是福田英夫的得意門生,二人攻克的專業卻不盡相同。這也很正常,我在英國醫學院求學的時候,專業是外科,最賞識我的湯姆遜教授卻是心腦血管方面的專家。唉,教授曾說過希望我兩年後轉專業,誰知一個未來的醫生,會變成殺人不眨眼的特工……我想湯姆遜教授對我一定很失望吧?”
“澤之……”周成斌不知該如何勸解。
劉澤之笑笑,又道:“對不起,扯遠了。楊文舉還說自從福田英夫死後,細菌戰的研究進展緩慢。老周,崔峰說的那家位於嘉興的貨車站規模有多大?周圍的環境如何?”
“現在沒有辦法和崔峰主動聯繫,只能等他的消息。”
位於嘉興郊區的那家貨車站戒備森嚴,崔峰不敢大意,只能在外圍勘察,發現只有兩條汽車可以通行的簡易公路,其中一條剛剛整修過。四月三日凌晨兩點起,董康奉命從嘉興城區搞到了兩輛汽車,和崔峰分別帶領兩名特工蹲守。
凌晨五點,遠遠望見一輛貨車駛進車站。晨曦中距離道路七八十米外農田裡的崔峰手持望遠鏡仔細觀察:共計十二節車廂。六點,貨車駛出車站,還是十二節車廂。
崔峰活動了一下幾乎僵直的身體,回到車邊,他和76號照過面,不敢冒險現身。他問道:“坑挖好了嗎?”
同來的下屬答道:“您放心吧,挖好了,按照您交代的規格挖的。”
“把車開走,找一處從馬路上看不到的地方隱蔽。”
“是。”
崔峰拿着望遠鏡向不遠處早就看好的一處緩坡走去。
七點一刻,一輛吉普車駛來,車速很慢。百餘米後,一輛經過改裝,車廂全封閉的十輪卡車緩緩駛過,後面跟着兩輛軍用吉普。